如果不是谢观南前些日子无意中听到苗姑顺嘴提了一句,还真不知道原来除夕是季熠的生辰。季熠的户籍资料并不在云遮,所以谢观南那时查西雷山也只查到了其他本地人的资料,关于季熠的信息全都是靠衙门里其他人口述给他的。

    现在想来当时谢观南能仅凭这些就放下了对季熠的戒心还真是全靠大胆和直觉,不过也是因为那时县衙上下表现出来对西雷山的绝对信任,让他不得不相信最开始的误判是自己初来乍到对情况全无了解所致。

    不过苗姑又说,季熠自来了西南,就没有因为生辰特别操办过什么,从前睿王妃还在的时候,王府会依照京城宫中的规矩、由睿王夫妇作为长辈给他封个红包,饭桌上也会多一碗长寿面,可从睿王妃不在了之后,就连这点仪式感也不再保留了。

    如今季熠已经过了而立之年,他自己更是不会把过生日当一件要紧的事,但在谢观南这里,这是他陪季熠过的第一个生辰,他不愿意就这样普普通通地让这个日子过去。

    也正是因为刚好是除夕,就算没有季熠生辰这回事,悦庄也是要采买些年货的,所以谢观南跟着冯肆他们进出捣鼓买东西的时候,也并未引起季熠的注意。直到除夕当晚,要吃年夜饭的时候季熠找不到谢观南了,才发现他混在了上菜的丫鬟堆里,亲手端了碗面来。

    “生辰快乐。”谢观南少见的笑得有些腼腆,把手里的面碗放下,等鱼贯而入的丫鬟们把餐桌放满了又都一个个说完吉祥话出了屋,才接着说,“我跟苗姑学做了个长寿面,做得不好,但我尽力了,这一根从头到尾都没断,只是卖相有点糟糕。”

    季熠笑得简直合不拢嘴,说谢观南这个比自己更十指不沾阳春水的郎君继烧洗脚水之后,甚至能做饭给他吃了,他这造化可太大了,这碗长寿面堪比那瑶池的蟠桃一样难得。

    “那你还不快吃?”谢观南虽然很希望季熠能欣赏自己的杰作,但委实对厨艺又不那么自信,把面碗往季熠面前又推了一点,最后还是补充了一句,“要是不好吃,你就吃两口,意思一下就成。”

    “苗姑没跟你说么?长寿面一根到底,是不能咬断的,不然意头不好。”

    谢观南认真盯了季熠一眼,不知道这人说的是真是假,但苗姑确实没有同他说过这样的话,意思是说,这一根一碗的面还非得一口气吃完吗?那万一他做得确实难吃,不是太委屈寿星了?

    “那不然……”谢观南有些后悔自己做完没先在厨房试吃一下了,在苗姑的鼓励下,他刚才一鼓作气端过来时觉得应该是没问题的,现在却再而衰,就快三而竭、越来越没把握了。

    “你过来。”季熠伸出手去,谢观南才轻轻搭上,就被他一把扯到了跟前,抱着坐在自己腿上,平素里谢观南是绝不肯用这样的姿势与他亲近的,但今日念在过寿的人最大,按住了脾气没发作,季熠从那妥协的眼神中得到了被纵容的勇气,在挑衅谢观南耐心底线的天平上又加码,“我想你喂我吃。”

    “季熠!”谢观南身体僵直着表达了抗拒。

    “我过生日。”季熠据理力争。

    “你多大了?”

    “十岁。”

    “不要脸!”谢观南想把凑到他胸前的脸推开些,但又因为笑出声来卸了力气而失败,他从来都弄不懂,怎么季熠就能把这么无赖的行为和语言表达得如此自然,甚至都不会因为这样幼稚的举动而脸红。

    “我说真的。”季熠也在笑,但笑容很浅,靠在谢观南胸口,使得他的声音亦有些发闷,“我十岁之后,就没有人特地给我煮长寿面了。”

    谢观南本来想说睿王府不是每年也给他过生辰么?但又一想,以睿王妃冷淡的性子,就算有长寿面也一定是厨子准备的,能记得做这个形式就已经是王妃的涵养不俗了。季熠说没有人给他煮面,应该是说没有他亲近的人亲手替他做,这话也确实没错。

    “你不说这话我也会心软的。”谢观南纵然知道季熠会这样来戳他软肋,也还是照单全收,拿起桌上的面碗,夹了面条递到季熠嘴边,看他开始吃了,才庆幸他做的这根面不算太长,就算真的难吃也折磨不了季熠太久,“以后我每年都做给你吃,就算我再笨,十年八年,做多了总能进步的。”

    季熠的眸子里不知道是映进了烛火还是面碗里汤水的反光,忽闪忽闪着点点亮光,尽管配合着他吸溜面条的声音显得有些微的滑稽,但这张脸还是赏心悦目的,谢观南想,这么好看的人能有什么坏心思呢?不过就是想撒个娇但是二十多年都没有机会罢了。

    果真是一口不断地把面吃完了,不管好吃不好吃,谢观南都松了口气,他倒不是担心季熠不肯吃,不管他做什么,季熠永远捧场,不会让他的心意掉在地上,只是现在他的担心变成了这碗面会不会让季熠闹肚子。

    “好……吃吗?”谢观南底气不足地问寿星公。

    “嗯……差一点佐料。”季熠舔了一下嘴唇,把谢观南的脖子勾下来些,凑上去用自己那还泛着油光的嘴唇虏获了一个吻,得手后终于发出了满足的轻叹,“现在就差不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