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吊唁

    周府果然如谢观南所猜想的那样,为周楚绪办的丧礼不低调、也不从简,虽然没有大张旗鼓但做得非常细致体面。

    云遮县内所有的周记商铺闭门歇业三日,并在店铺前搭设了临时的粥棚,为行乞和流落街头的穷人施放热粥和铜钱,以此来替周楚绪祈福做功德。如此就算原本不知道的路人,看到这排场也能明白周家对于亡故之人的重视。

    季熠和谢观南一早出门,会同苗姑一起到周宅时,时辰尚早,但已经看到有宾客出入了。

    周家虽家业不小,但周震声这一支人丁单薄,族亲大部分又都外迁了,只能遣人或送信去报丧,本地能来吊唁的族人不算多,倒是周记生意场上一些多年往来的商户与大主顾得了信儿,特地前来吊唁的不在少数。

    外面店铺赈济的事情都有柜面的掌柜和伙计负责,周府这日只有一件要紧的事,大部分下人各司其职负责配合接待好往来吊唁的客人就是。虽不是高门士族,到底也是一方乡绅,府内佣人、待客接物等等,也是礼数周到相当得体。

    谢观南他们一行三人由周府的丫鬟带路,从宅院门口往灵堂走,只见一路都挂了白色布旛与灯笼,看到的也都是服素戴孝在默默做事的仆人,气氛很是庄重,但忽而听到有三两句歌声传来,还配合有锣鼓声,让季熠和谢观南都很是惊讶。

    苗姑于是告诉他们,西南办丧礼和中原不太一样,这里很少请僧人道士直接到场,也不讲求哭灵,而是会请专门在丧礼上唱孝歌的人来主持。这样的流散艺人有男有女,男的称“歌先生”女的唤“歌娘子”。此地别致的风俗乃是用歌声祭奠故人,表达生者哀思。

    他们边说边走,到了灵堂门口,刚好里面吊唁完毕的客人出来,周震声也一同走出来送客,他不能带孝布,只穿着素色袍子在手腕上系了一条白布。周家这位家主今日的精神比前几日倒是好了不少,他没有流泪,表情甚至可以称得上平静,只是他眼底的悲伤依然沉重得一望便知。

    来客见了季熠他们,便礼貌谢绝了周震声远送,在院内告别,由下人接送了出去。

    周震声看到谢观南和苗姑,露出些复杂的神情,无论再怎样坚强,他也都是个失去了独女的父亲,在旁人面前强装镇定,但一见到谢观南这个差人,好像就必须面对爱女确实已经不在了这个事实一样,让他伪装的硬壳出现了一丝裂缝。

    “周公节哀。”谢观南虽然办过命案,但是没有经历过长辈送晚辈的丧礼,一时间也说不出什么宽慰的话来。

    “有劳谢捕头和苗娘子,还有这位……”周震声还礼到季熠时停顿了一下,案发那日他是见过季熠的,只是当时他心神不宁,后来又没再见过,如今自然也不知如何称呼。

    “我姓季,四季的‘季’。”季熠自报了家门后,忙不迭把慧觉抬了出来,以免双双不知道如何寒暄而生出新的尴尬,“我有位旧识是潭水寺的僧人,昨日去时,他说周姑娘诚心礼佛,布施良多,定往极乐,还请家主节哀,缘生缘灭,皆有造化。”

    “多谢季郎君,也多谢慧觉大师。”周震声还双手合十,闭目默念了句佛号,仿佛只要是对周楚绪有善意的哀悼,他都必须珍惜地谨慎收下,“我已遣人去潭水寺拜请之后为小女做法事,届时会亲自再去寺中向大师拜谢。”

    谢观南走到灵堂门口的一面架鼓边,看了看苗姑,这鼓放在这里像是本地丧仪中需要用到的东西,他不知道是怎么个说法,所以不敢随便做。

    苗姑心领神会地直接走了过去,拿过架子上的鼓槌,用不轻不重的力道在鼓面上敲了两下,又低声对谢观南强调说:“两下。”

    这是报丧鼓,来吊唁的宾客敲响它,表示追念逝者,并昭告天地,祈求逝者灵魂能往极乐世界去的寓意,若往生者是男子,则敲单数,一般为一下或三下,是女子则为双数,通常敲两下即可。

    莫说初来乍到的谢观南不知道,就连在此地待了二十多年的季熠也不知道这些丧仪规矩,所以他跟着谢观南一样,学着苗姑依样画葫芦照做了一遍。

    上香之类的祭奠之礼南北差异倒并不大,之后便是听歌先生与歌娘子唱上几句孝歌,谢观南和季熠记忆力都颇佳,他俩同时发现这次听到的与刚才他们进院来时听到的,似乎歌词还有些不同,默默用眼神相互确认了一下。

    想来这样的艺人也是颇有些本事在身的,不仅歌声嘹亮还能语出动人,随口便能直接把周楚绪碧玉年华的才情与早早往生的惋惜唱了出来,让人听之欲泣、闻之动容,说他们出口成章也不为过。

    一套流程走完,周震声也一样是亲自送他们出门,这会儿没有新的客人到来,主人家也就预备多送几步。

    “今日如何不见夫人?”谢观南在灵堂左右都看了,确实并未发现小戚氏的身影。

    照说家中举丧,繁琐细碎的事不知道有多少,都需要有人主理分派安排下去才行,周震声已经不在乎习俗、亲自守在灵堂,小戚氏没理由完全不现身,这不是做主母应该有的态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