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氏此番秘密入宫,虽然有人帮着掩人耳目,还是从后门走的,但正院里有这么多人在,即使瞒得了一时,也很快就会发现她失踪了,等到她从皇宫回来,几乎全府上下的人都在惶惶不安中,担心等男主人回来后知道了这个消息,会狠狠地处罚他们的失职之罪。

    章敬一回到家,就听了妻子沈氏悄悄进宫的消息,当即大怒,直接命人去找二房袁氏与一双儿女。他每天都有正事要做,家里都交给他们了,会让沈氏成功脱逃,自然是他们的责任。他更担心的是万一沈氏狠下心来,把她生病的真相告诉了皇帝,那他就是犯了欺君之罪,不知会有什么后果。

    下人回报袁氏今日回娘家去了,文龙护送,元凤则被石家姑太太接了去,是去向石家那位庶出的表妹道贺。这三位主儿今日都不在家,因此夫人沈氏才会钻了空子,也不知是哪个没眼色的下人在旁相助,才让她成功地离了府门。

    章敬脸都黑了,也不去见沈氏,只命人传了她屋里侍候的丫头婆子来问话,得出的结论,也不过是早两天就没人再看见她将家中精心准备的药喝下去,又一副病奄奄的模样,人人都以为她已经没有了行动之力,加上又严防死守了这么久,未免有些懈怠了,加上唯一一个近身侍候的翠园这两天身上有些不适,正在自个儿房间里养着,不曾到沈氏跟前,旁人也就疏忽了。

    章敬一听就明白了,定是沈氏屋里负责看守的翠园病了,其他丫头婆子们就偷了懒,沈氏却不知用什么方法笼络一两个仆妇,也许还有外院或后门上当差的男仆,提前停止吃药,恢复了力气,然后趁人不备逃了出去。却不知道她进宫以后都做了些什么。

    最后一个前来接受问话的正是翠园。

    她脸色青白,满面病容,眼中似乎满含惊惧。章敬曾听袁氏过这丫头已经被收服了,也不与她嗦摒退旁人后,便直截了当地问起了沈氏进宫后的言行。

    翠园不曾跟着进宫,所知道的都是沈氏回府后提起的,便把自己知道的都了出来。值得庆幸的是,沈氏并没有将丈夫软禁她的真相告诉皇帝,甚至没有趁机告袁氏一状,只是轻描淡写地指责袁氏在她病中态度怠慢而已,她此番进宫有更重要的目标不打算将精力hu费在旁的事上只劝皇帝向柳施压并且答应纳沈昭容入宫为妃。沈氏认为,如今皇帝已经定了一后二妃,再多纳一人也无所谓,哪怕是初入宫时位分稍低,也不要紧,以后可以慢慢升,只要让沈昭容的终身有依靠就可以了。既然曾经与悼仁太子一派敌对的人家的女孩儿都能入宫为妃,沈昭容是皇帝的亲表妹又曾与皇帝有过婚约,怎么就不能入宫呢

    章敬牙齿咬得咯咯作响,挤着声音问“她可有提到皇上怎么”

    柳要打官司,其实背后是诸暨伯府唯一存活的大姑奶奶在撑腰,皇上碍着表妹的脸面,不肯插手,但最终还是退让了,答应夫人,会命应天府即刻结案。柳家那边,就送点赔礼,算是正式退了亲,从今往后两家各自婚娶不相干。至于纳沈家表姑娘进宫之事,皇上却未曾答应,只沈家近日风波迭起,这时候再纳沈姑娘入宫,定会惹来非议,朝臣也会大加反对的。如今不适合节外生枝,有什么事等日后风声过去了再议。”

    章敬深吸一口气,心情稍稍放松了些“夫人没再对皇上别的了吧”

    翠园有些迟疑“夫人回府后只提过这些对了,夫人还,已经禀明皇上,她病情已经痊愈了,随时可以入宫探望皇上,让皇上有事随时传召她呢”

    章敬又咬起牙来了,但他脸上的狰狞很快变成了冷笑“夫人的病可是货真价实的,哪里经得起这般折腾向皇上这些,也不过是大话而已”

    翠园有些害怕地伏下身去“奴婢也曾劝过夫人,只是夫人,即使是死了,也要为沈家再出一份力”

    章敬大声冷笑“她倒是认定自己一辈子都是沈家人,旁人都不在她眼里”又狠狠地瞪向翠园“吧,都有谁胆大包天,把外头的事告诉夫人,还暗地里助她出府”

    翠园抖着声音道“奴婢近日病了,不曾在上房侍候,因此不知详情。听夫人的口风,似乎是沈家表姑娘托人捎了信进来,把外头发生的事告诉了夫人,又求夫人帮忙向皇上求情,好让沈家摆脱近日的困境”顿了顿“至于助夫人出府的人,听院里守门的妈妈,夫人命一个粗使的婆子和她媳妇扶着自己出门,回府后,也是那媳妇子扶着夫人进院子的。那婆子的男人原在后门上当差,她媳妇却是正院里浆洗上的人,婆媳俩平日出入正院,都只敢在院里话,从没进过屋,不知何故,前儿忽然求了守在上房门前的丫头,托她帮忙办事,那丫头就走开了一会儿”

    “好好好”章敬不怒反笑“我竟不知自家的门户竟如此松懈,只几个粗使的婆子媳妇,就能轻而易举的把堂堂安国侯夫人给弄出府要是传出去了,家里的女眷还有脸见人么”

    翠园缩了缩脖子,心道若不是夫人沈氏主动要求,几个粗使仆妇又怎么可能真把人弄出去就因为夫人虽遭软禁,名份上却仍旧是安国侯夫人,她要处置几个下人,上到侯爷,下到少爷姐二夫人,都不会当一回事,谁都不想吃亏,见她厉声下令,又怎会出手阻拦不定人人心里都指望着在夫人踏出侯府大门口之前,有话管用的人出面相拦呢,哪里想到今日四个主人都不在家,就让夫人就这么闯将出去了。

    章敬深恨家中下人不中用,既想对妻子再用雷霆手段,又怕皇帝再召她进宫时,会暴露出真相,投鼠忌器之下便把气都撒在那几个下人身上,查明了都是哪些人被沈昭容收买了递信进府,又有哪些人被沈氏许诺的好处打动了,违令助她出府进宫就命人将那几个男女仆妇都拿了来,当众各打五十耳光,把人打得牙都飞了,什么话也不出来,再各五十大板,打得人皮开肉绽,动弹不得,再以偷盗主人家财物的罪名让管家将人送到应天府去问罪。等处置完这批人章敬又再次对家中下人严厉告诫一番把人打发走了,心里的怒气才消散了几分。

    没过多久,袁氏带着文龙回来了,她已从家人口中得知府中发生的事,一进门就直奔章敬所在的正堂而来。章敬见了她,劈头就问“你上哪儿去了家中无人,你可知道出了什么大事”

    袁氏脚下一顿,立刻跪倒在地柔顺地认了一番错,忏了一番悔。文龙想上前明真相,却被她拦下越发将错误都归到自己身上,直得章敬的怒气又消散了几分,方才缓缓出自己今日出门的原因“妾身回了一趟娘家,请父亲向燕王打探一下口风。如今李家已然出孝,李家二姑娘即将立后,想必李家大爷也可以成婚了。我们大姑娘若是可以早日出门子,两家人都能安心。毕竟武陵伯年纪大了,听近日疾病缠身,连立后的旨意都无法接自跪迎,万一有个好歹,两个孩子又要再耽搁一年不,李家大爷是嫡长孙,不定要守上三年呢。他可以等得,我们大姑娘却等不得”

    章敬听了,心中立刻愧意大起“是我冲动了,不知你是为了此事才出的门,你一心为了孩子着想,我却还冲你发火,实在对不住。”着亲自扶了她起身,又数落儿子“你明知是怎么回事,怎的也不告诉为父”

    文龙有些委屈,袁氏抢先一步道“侯爷别怪他,方才是妾身拦着不让大爷的,妾身见侯爷满面怒容,担心您气着了,想着您好歹把怒气发泄出来,才不会闷坏了身体。”

    章敬叹道“你就是这样,一心把责任都往身上揽,却处处为别人着想。”也就不再怪儿子了,只是问“袁先生怎么”

    袁氏叹了口气,沉默下来,章敬看得心中一凉。文龙忙道“袁外祖倒答应了会帮着打探,只是他,这事儿恐怕没那么容易。一来,李家如今正忙着送女儿入宫为后,哪里还腾得出手来预备另一场婚事最迟也要等到明年了二来,三叔的孝期未满,妹妹身为侄女,要守足一年,还不能办喜事三来,如今外头沈家的名声不大好听,又有舅舅家的人杀害李家姨母和表弟的传闻,我们兄妹毕竟是沈家外孙,这时候办婚事,倒容易引人非议,别人不,李氏族里定会有人反对的。如此一来,倒不如将婚事再往后推一段时日,等风声过去了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