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在对被长安抛弃的低级官吏而言,这群世家子弟没表现出眼高于顶的架势。是他们个人品德好,还是被行营角落里关着的两人下场所震慑?

    军营照常理说文书内容该是最简单的,不是因为他们不想有“繁文缛节”,而是往常军营内多是目不识丁的大头兵,只少数将官有文化。

    但段晓棠通过《五字经》对普通军士开蒙,带来的另一个副作用就是右武卫需要处置的文书量急剧增加。

    军士会认字写字后,将情况落实在纸面上,方便日后表功、追究责任。与右武卫一同立营的右屯卫不得不参与进这场内卷比赛。

    文书们的一项重要工作内容就是将那些张牙舞爪,甚至缺胳膊少腿的文字重新誊抄一遍后入档。

    右武卫实用性第一,孙安丰走到冉智明面前,热情道:“听说冉大人原先在户部做事,我们这儿最需要你这样的人才了。”户部任官都得考较算术。

    冉智明受宠若惊,“孙中候,使不得,使不得。”

    孙安丰:“你用算盘还是算筹?”

    冉智明听懂意思,“算筹就好。”

    孙安丰:“随我来吧!”

    河东子弟们术数比起诗赋一道差上不少,而且不比这群小官值得信任。军中涉及计算的事务,必然与钱粮军械相关。

    除了冉智明因为特殊才能被叫走,其他人无差别的被当做的无情的抄写工具人。

    重复性的机械性劳动叫人不用胡思乱想,杜乔揉揉微微有些酸胀的手腕,军中提供的笔墨和长安吏部用的,没多少差别。

    斜对面柳琬表情就没那么好了,不知该按眉心还是揉眼睛。

    既然能流入文书营,就不是机密消息,薛宇达凑过来瞟一眼就断定,“段将军写的。”

    柳琬:“薛九哥认识?”

    薛宇达:“军中只她一人会用这种笔。”似炭非炭,字迹比寻常簪花小楷更小。

    鉴于大庭广众之下,薛宇达倒是把剩下半句,“你是没见过她的毛笔字”压下去。

    初学者的字丑得相似,但段晓棠的字笔顺都是对的,从行笔就知道绝非初学,但写的软趴趴无筋无骨,一看就是没救了的那种。

    真正是让薛宇达留心的,是薛曲一次无意间提起,吴岭每次看段晓棠写的东西,都是一边按着额头一边忍着看下去。

    试问一个上位者何须委屈自己受这种苦,除非段晓棠写的东西极为重要,且时间紧迫来不及安排人誊抄。

    柳琬实在不想受这种苦,打量四下能否将这份活计推出去,左看右看薛宇达指望不了,对面的官员们也不熟,身后只剩裴子卓一人。

    他来文书营纯属凑数,符存孙安丰都不会给他安排任务。要不趴在桌案上呼呼大睡,要不握着笔回忆昨晚听的三国内容。

    孙安丰咬死不交出《三国演义》全本,裴子卓求爷爷告奶奶都不行。其他世兄或者被从小打到大的发小更指望不上。只能自食其力,运用有限的文化知识将听过的故事记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