邢丙找的大夫是从本村叫过来的,姓姚,单名一个儒字,前两天才入籍花溪村,就在冯蕴家庄子的西头,一家七口人住着三间简陋的茅草屋。

    乱世当下,人跟人交往很简单——不问过去。

    入住的那天早上,姚大夫的新妇汪氏壮着胆子来长门庄,借两斤白面,说孩子馋大白馒头,哄不住。

    阿楼让灶房给了她,汪氏千恩万谢地回去,夜里便还来十斤粟米。

    她来时,恰好碰上邢丙家的二郎流鼻涕,当即领到姚家看了诊,拿出为数不多的药材,帮他熬成汤药喝下,才送回来。

    药材在时下可是稀罕金贵的,姚家不藏私,长门庄也不能太小气。而且,有个大夫住在近邻,那是天大的好事。

    冯蕴让邢丙的新妇徐氏带了一刀肉,二十来斤大米去姚家,千恩万谢送上诊金,一来二去,两家关系便亲厚了些。

    阿楼挨了一顿打,方才从昏迷中醒过来,痛得直叫唤。

    冯蕴进去的时候,姚大夫正坐在床前,为他处理伤口……

    “小郎,忍一忍便好。”

    阿楼刚要出声惨叫,看到冯蕴的身影,猛地闭上嘴,一张脸硬生生挤出一条条皱褶,像个揉碎的包子。

    冯蕴问他的伤情,听姚大夫说没有内伤,这才放下心来,调侃阿楼。

    “痛就叫出声来,男子汉大丈夫,不叫白不叫。”

    阿楼撇着嘴,眼圈都红了。

    “女郎……小人不痛。”

    “伤成这样,怎么能不痛?”冯蕴看着他可怜巴巴的样子,“你放心,我给你报仇。姓韦的,饿他一天再说。”

    干活还不给吃饭吗?

    阿楼想了想,也觉得很解气。

    可内心里,隐隐又很难过,憋屈。

    阿楼是知晓将军在女郎房里的。

    可他没有想到,将军和女郎听见他被那姓韦的痛打,哭天喊地地惨叫,居然都没有出来为他撑腰。

    直到晕过去那一刻,阿楼内心其实都很悲凉……

    仆从命贱。

    没有爹,没有娘。

    便是被人打死又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