蔺徽言侧过脸,望着她道:“那今次,我可有幸,讨温靖一盏茶?”

    乔温靖笑纹愈深,道:“莫说一盏,十盏都成。”

    蔺徽言深吸了口气,道:“好香。”每每和乔温靖一处,她总能嗅到乔温靖身上若有若无的香。今次借着桂香说出,蔺徽言唯恐给她瞧出什么,上前了一步,又道:“那后山好玩么?”

    乔温靖极快掩饰了,道:“山路险阻,怎么,你想去看一看?”

    “嗯。”蔺徽言仰起头,似乎想借此窥得后山一隅,她续道:“只观远景,我便有些心痒。不知身处其中,又是何等滋味?”

    乔温靖深吸口气,道:“那也得等你大好了,才能过去。”

    蔺徽言没觉察出她的异样,闻言点了点头,道:“只是瞧见了,若不说与你,我总觉着不痛快。”

    阳光暖暖洒了过来,蔺徽言恰是回首,瞳孔如琉璃一般,水润透亮。乔温靖被她流露出的笑意所感,舒展心怀,道:“我同你聊天,也是一般想法。”

    这般在院子里待了一会儿,乔温靖才带着她进了屋。上回她只在厅上匆匆走过,今次再来,自留了心。

    一板檀木刻了一幅药王山顶图,旁挂了对联子,上书“一点赤心通素问,两襟清风耀河川”。蔺徽言站在一旁,仰着头道:“这可有些年头了?”

    “自是立派祖师爷的手笔。”乔温靖拿起提壶照料一旁的兰草,道:“这里本不是住人的地方,但我却喜此间幽静。”

    那两行字气派万千,尤其那个川字,隐隐有直上九天的气魄。蔺徽言指尖勾划着,由衷赞道:“扶余山祖师真乃神人也。”

    乔温靖见她品鉴出先祖手书,心下欢喜,笑道:“否则何以立派扶余?”

    二人相视一笑,乔温靖放下提壶,道:“施诊须得午后,我还存了铁观音,合你脾胃。”

    “那真是我的福气。”蔺徽言闻言,登时被勾出馋意——雍州之铁观音,每岁产出不过百来斤,哪里是年年能喝到的?

    乔温靖便带她进了卧室,道:“我这里几乎充作另一间书房了,你且那边坐下。”她烧炭热水,取了一套茶具出来,只见蔺徽言规规矩矩在罗汉床上盘膝坐着,眉眼落处,是她下山前一晚翻看的书。

    “看得明白么?”乔温靖搁着茶具,将一只粉青的流云盏放在她那头,自己也坐了下来。

    “自是一塌糊涂,”蔺徽言抬头,冲她甜甜一笑,道:“我在看你的手札。”

    乔温靖摇摇头,道:“那更没甚看的了。”

    “然内里辩证所言,虽我不通医理,也很有所得。”蔺徽言合上书册,放在一旁,道:“你所书‘非古之言皆成理,若有纰漏,如何不改’,难道不对么?”

    “不过感慨罢了。”乔温靖听得水响,先温了一遍茶具,方投入茶叶。不多时茶汤入盏,满室馥郁茶香。

    粉青的茶盏,内里茶汤金黄。蔺徽言住了口,等茶汤渐温,方送入口中。

    乔温靖便是喜欢看她这般模样,眉眼舒展,再不见为她诊病针灸之际,那等隐忍下的痛苦。等她一盏茶吃尽了,乔温靖才开口道:“何如?”

    “上一回喝到,还是我十二岁的时候,有个雍州来的刀客,求见祖父,修祖上的一把弯刀。”蔺徽言闭着眼,道:“那一次,我恰好也在。祖父还未答应,那刀客便奉上两斤茶来。我从未听过铁观音的名号,便央祖父应下。”

    “自此,我才喜欢上喝茶。”蔺徽言睁开了眼,笑道:“只不过,那两斤茶喝完,想要再得,却总不如旧。孰料今次在你这儿却喝到了,也不知下一次会是何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