传言震泽之中,有一孤岛,岛内琼楼玉宇,住有仙人,一肌一容,尽态极妍。仙人餐人精气饮人骨血,是以偶有凡人登岛,骨肉消融,无有幸回。

    蔺徽言忆及书中记载,道:“我却不信——又说仙人,又说吃人骨血,岂非自相矛盾?震泽因大震而成,其中有岛屿我信,旁的怕是以讹传讹了。”

    “震泽终年大雾,或许内里别有玄机。”乔温靖吹散些许热气,尝了尝滋味,又道:“若今后有机缘,我甚想深入一游。”

    蔺徽言并不意味,只道:“你是为了找一些药材?难不成医案上面有记载么?”

    “算是些许,但大都语焉不详。”乔温靖坐下,提笔蘸墨,道:“只是本门之中,另有一本药典,专门记载天灵地宝一类。其中大部分都生在人迹罕至之地——群山环绕都算是好找的。”

    蔺徽言默默听着,也坐了下来。

    “前些年,我曾专门去过一次云州,想从那里寻个地方,往震泽里头走一走。”乔温靖侧着脸,目露追忆,道:“然无人肯驾船深入,我只好买了艘船,自己前往。如此顺流漂了数日,大雾渐浓,只得茫茫水域。船上水食不多,我不得不返回——却也迷了路。如此耽搁了大半个月,才依稀看见山。及至登岸,寻访到了山民,才知晓我已身在岐州。”

    蔺徽言听得提心吊胆,道:“那岂不是饿坏了你?”

    “水食吃尽了,我便抓些游鱼。”乔温靖摇摇头,道:“饿死倒不至于,只是若再不上岸,没了柴火,便得生食——水中各物虫蛊甚多,虽有法子医治,我却十分不喜欢。”

    “自此每有想法,这大湖中迷了路,却由不得我多加思量。是以这么些年,我不曾再去。”乔温靖收拢思绪,道:“今后机缘到了,再行不迟。”

    蔺徽言道:“不错,这么些年,未曾听得谁往深走还能回来的。温靖,你万不可再冒险了。”

    说完此事,蔺徽言心里惴惴不安,见乔温靖应承下来,却也知晓——若是不成,便为乔温靖此生憾事。她捉着紫毫笔,左思右想,暗暗下定决定——要想法子,帮她如愿以偿才好。

    书房安静下来。

    乔温靖写医案的时候,安静凝眉,是一丝不苟的。蔺徽言偷偷拿眼觑她了好几回,心里渐渐平静下来。她打开乌金匣,小心取出图卷,慢慢临摹着其中的机关图。

    中间蔺徽言起身为二人蓄了几次茶水,甚至一句言语俱无。

    直到午后太阳渐渐西垂,书房内暗了下来。

    蔺徽言转着脖子,看着眼前一沓纸,暗暗松了口气。乔温靖听得动静,这才把心思自医案里抽出来。她看了看昏暗的光,道:“都这个时辰,怕是芙儿要来了。”

    蔺徽言便道:“你的医案写得如何了?”

    “只差两个,比预料中快。”乔温靖抬眼看了看她的,笑道:“看来你的收获不小。”

    蔺徽言如实答道:“什么都瞒不过你,我已然想妥了,只等药炉空下来,稍加改制,材料凑齐,便能冶炼了。”

    “你放心,我知晓你不肯伤人性命,这些机关我会修好,但也会调到困人方面,不会累及人命的。”蔺徽言见她欲言,忙加了句,道:“但若贼人执迷不悟,手下不干不净,触发了旁的,我自然也要给他们教训。”

    “如此甚好。”乔温靖安了心,道:“闯山的人里,虽有心思坏的,但大部分也是没了办法。便如季宸,若非他闯了山,我也不能认得你了。”

    蔺徽言摇摇头,道:“可这武林之中,如我义兄那等人品的,着实太少了。”

    “不然你以为,他如何能怎么上来的?”乔温靖涮着笔,道:“也是他心地纯善,才叫他知晓了一条上山的路。”

    二人说说笑笑的,不多时,果然听见宋芙儿的脚步声。等她进了厅上,见到蔺徽言,只忍着心底讶异,道:“山主,蔺姑娘,晚饭拿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