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沿瓷没作声,也不再提看雪的事。

    吃完饭,陆沿瓷跟着黎竹回到卧室,他趴在窗户上看上面结的霜,拿粉嫩的手指在玻璃上画圆圈,又在圆圈里写下黎竹的名字。黎竹看着那两个浑圆的字,微微张了张唇,趴在窗户上的男孩这时回过头,笑着对他说,“这扇窗户是舅舅的,我帮舅舅打好标记了,它不可以再不听舅舅的话了。”

    黎竹在床边坐下来,问他,“它什么时候不听我的话了?”

    陆沿瓷从窗台上下来,抱住黎竹的脖子,“昨天晚上,我听到它打舅舅的手了。”

    他说着牵起男人的右手,白色绷带缠着男人的手腕一路往上,最终隐没于衣袖下的黑夜,其中的每一道伤痕,都像刮在皮肤上的凛冬。陆沿瓷很小心地吹了吹,“吹一吹就不痛了。舅舅,你怎么哭了?”

    黎竹一只手捂着脸,泪水从他的掌心里掉出来,一滴一滴地将棉质睡裤洇湿,陆沿瓷很紧地抱住他,学别人哄他时那样轻拍他的背。房间内安静了许久,陆沿瓷才听到男人哽咽道,“谢谢你,小瓷。舅舅想一个人待一会儿,你先下楼找许姨玩,好不好?”

    陆沿瓷沉默地又抱了他一会儿,才走出了房间。

    门被关上的瞬间,黎竹终于忍不住从唇缝中泄出一点声音,他像被抛弃的流浪狗那样很小声地呜咽。

    男人将脸埋在手心里,他维持了这个动作很久,才从抽屉里拿出一只翻盖手机,他在短信里找到一个没有备注的号码,拨通界面的蓝光映在他的面庞上,照出他未在门外表现出的疲态与痛苦。不知过了多久,黎竹才按下了“确认”。

    “据气象台报道,江州近几日降雪概率呈上升趋势,气象专家称,这是由于……”

    客厅里响起接连不断的电话铃声,许霞放下手中的抹布,从二楼快步下来,边接起电话边对沙发上探着脑袋的人说,“没事小瓷,你看你的,姨姨来接。”

    接通没几秒,许霞与巴巴望着这边的人对上视线,“……哎好的太太,小竹说他吃过药了,小瓷……”

    许霞朝陆沿瓷招招手,“小瓷,来接电话,妈妈想跟你说说话。”

    陆沿瓷从沙发上跳下来,几步跑过去接过许霞手中的听筒,声音里是藏不住的雀跃,“妈妈,冬至快乐!”

    黎扇坐在办公室里,她解开衬衫最上面的两颗扣子,听着电话里的祝福扬了扬嘴角,“冬至快乐。妈妈今天加班,回去的晚,我听许姨说和舅舅吃过饺子了?”

    陆沿瓷点点头,“吃过了,姨姨包的猪肉馅的,特别好吃。妈妈,你吃饭了吗?姨姨说给你留了饺子,一会儿让司机叔叔给你送过去好不好?”

    黎扇应下来,“好,妈妈还没吃呢。听说今天会下雪,小瓷和舅舅一起出去走走吧。”

    “真的!”陆沿瓷差点从原地蹦起来,他激动的飚了句德语,“Ichliebedi.我爱你,妈妈”

    “Ichliebedichauch.我也爱你”黎扇看了眼镜子,镜子中的女人面容精致,神情洋溢着幸福,全然不见之前的严肃,“帮妈妈叫舅舅来接一下电话,妈妈有话和舅舅说。”

    “好。”陆沿瓷放下听筒,噔噔噔跑上二楼,敲了敲次卧的门,“舅舅,妈妈来电话了。”

    无人回应。陆沿瓷以为人是睡着了,于是又敲了两下,“舅舅?”

    他小心翼翼地推开门,却发现里面空空如也,根本不见人影,他忙去阳台找许霞,“姨姨,你看见舅舅了吗?”

    许霞愣了一下,“没有啊……舅舅不在房间里吗?”

    陆沿瓷摇头,“妈妈要舅舅接电话,我刚去卧室找舅舅,卧室里没人。”

    许霞心里一惊,但顾及面前的孩子她不能显露出来,她弯腰捏捏陆沿瓷的手,安抚道,“没事,别着急,我去问妈妈看看监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