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咱们镇子里的面粉厂?”梁老板露出一副诧异的神色,“不会吧,它背后可是有官家背书的,咋能说没就没呢,而且这么多年风风雨雨都过来,也没见它咋地呀。”

    “这次不一样。你还记得大为上次带回屯子那个姓田的小兄弟吗?”老段反问。

    “记得记得。具体叫啥忘了,不过这小子倒是个明辨是非的,当着众人的面把自己爹妈给臭训了一顿。”梁老板可是忘不了去年年末那会儿,四大爷差点被冤枉死的事儿。

    “就是他告诉我的。”段大海伸出右手,三根手指捏了几粒花生米,随后手捧着几粒花生边吃边说:“前几天他家里有些旧货拿过来卖,还有一些在厂子里检修设备的工具啥的,我当时就感觉到不对劲儿。”

    “这不问不要紧,一问之下才知道,小田已经被面粉厂给辞退了,跟他一起的还有很多员工,原本四五十人的大厂,如今就剩下十来个人了。”段大海盯着盘子里的杀猪菜,眼睛微眯成一条缝儿,“也不知道这个面粉厂还能撑多久。”

    “这么说,老面粉厂真要完啦!这……这也太不可思议了!”梁老板盘腿坐在炕上喝了一口酒,随后右手有力拍了一下大腿。

    不外乎他会如此震惊,镇子下面的好些个屯子里的人,都是从小被老面粉厂救济长大的。

    家里有在老面粉厂打工的亲戚那可是了不滴!逢年过节啥的,总是能从亲戚那边弄点面粉厂的边角料回来。

    少量的白面,配上家里常吃的棒子面儿,唉,能吃上这样的面条,那已经是没谁了。

    可以说老面粉厂就好像你小时候吃过的卫龙,有一天告诉你,卫龙不干了,可能多少会有一些复杂的情绪,不知道从那个死去的记忆里钻出来。

    “有没有可能是企业改革什么的,或者引进了先进设备,不再需要那么多人了呢。”于大为沉默良久,忽然开口打断了段大海沉思的思路。

    他说完之后,还不忘从旁边将另一瓶白酒打开,给两位哥哥满上,最后是自己。

    “嗯,大为说的在理!我看现在好些个办厂子的都改变策略了,从前你看一个厂子七八十号,有些一二百号子人。如今各种机器一上,就不需要太多人了,老面粉厂可能就是在转型。”梁老板果断站在于大为这边,毕竟心里是对老面粉厂是有感情的,下意识不想往坏处想

    段大海闻言先是点了点头,随后眉头又皱紧了几分:“其实我还是偏向老面粉厂干不下去了。”

    “这些年你们也看到了,家家户户虽然吃得起米面了,但东北这边的人其实更喜欢吃大米。”段大海朝二人进一步解释,“从前水稻产量低,再加上可能填饱肚子都难,大家当然觉得能吃口面是贼拉幸福的事儿。”

    “可现在不一样了,大米无形当中抢占了白面的市场空间。再加上老面粉厂一直是给附近县城,多说了能覆盖到周围城市供应面粉,以如今的情况能打开市场吗?”老段目光转移到梁老板身上,戏谑提问:“知道什么叫推销吗?”

    “废话!不就是买东西呢嘛。”梁老板当然知道推销员了,有时候去油城百货大楼,里面不是一抓一大把。

    “哪里知道面粉也是需要推销的吗?老面粉厂从建厂到现在,一直就是谁知道它谁就过来买,不知道它也无所谓,毕竟有上头开工资,他们也不差这仨瓜俩枣。”段大海说到这儿,双目露出精光,一眨不眨的盯着白酒杯,“可现在不一样,时代变了。”

    上次去定城的时候,段大海就留意到,大街上有一些穿的很体面的人,挨家挨户的去推销一个彩色的小纸盒子。

    他好信儿,问了之后才知道,人家是专门推销香皂的。

    那东西他也看了,比胰子更细腻,更香,而且颜色啥的也更好看。

    所以他当时买了三个,于大为,他,还有老梁一人一个,东西跟胰子比不算便宜,但在对方各种推销的话语讲出来以后,他也不知道怎么了,反正最后就是买了。

    从那时候起,段大海就很留心推销的事情,甚至回家之后,还翻看了不少相关的旧书籍。

    “老段你行啊,这说的头头是道的,感觉面粉厂马上就要倒闭了一样。”梁老板跟老段碰了一杯,一口白酒下肚,他一副泰然自若的表情。

    在两老板看来,芦河镇最大的企业,咋能就那么轻易的垮掉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