诸元清的家是村子里唯一一个茅草屋,很难想象这是一村之长的屋子。

    进门给父亲上了一炷香,他习以为常地整理好和出门前完全不一样的桌子,从角落掏出一个小瓦罐,里面装着早上剩下的半罐稀粥。

    至于鸡肉,那得留着明天吃。

    粥早就冷了,好在现在初春,暂且还没有变味。

    诸元清神色如常喝完冷粥,整理好不知又是谁翻进来翻乱了的床铺,盖着薄被闭上眼睛。

    自从村长死后,这已经是常态了。

    夜半,诸元清被屋外漏进来的冷风冻醒,裹着被子缩成一团,摸了摸额间的红痣,眉目间是挥之不去的哀切。

    普通人无法看清的黑暗中,大片大片的魔气围绕在床上人身边,不遗余力往他身体里面钻,却被那枚红痣冒出来的金光死死挡住。

    放眼望去,整个村子都被笼罩在魔气中,尤其是这个破败的茅草屋,更是浓郁出一片墨色。

    红痣的抵挡从不停歇,可诸元清身边的金光却几不可见的弱了几分。

    没事的,没事的……

    至少隔壁王婶子还记得爹,还记得爹做过的事,这村子里的人并不全部是冷眼旁观,也有值得付出的人。

    而这个唯一支撑着他的念头,在几天后喝下王婶子递来那杯茶的瞬间,彻底没了。

    他浑身无力,眼睁睁看着平日里友好的王婶子兴高采烈出去叫人,看到一张张无比熟悉,此刻却令人无比厌恶的脸。

    有向村长借钱上学堂的青年,有哭着喊着自己多不容易而逃脱税赋的汉子,还有被村长从土匪刀下推开的大娘……

    他还在守孝,那些人却给他披上红色的盖头,裹上大喜的外袍,扛着送进了村子里最好的房子。

    据说房子的主人是个猎户,年前的时候进山死了。

    诸元清披着盖头,看不清周围的人,却感受到人来人往,听到他们嘈杂的声音。

    “欸,那个人来了没?”

    “快了快了……”

    紧接着,诸元清听到了那个这辈子都忘不了的声音:“那个老混蛋的儿子呢!”

    ——那个土匪头子!

    诸元清瞳孔放大,立刻想明白了事情的前因后果。

    那土匪头子根本没被官兵抓住!他又悄悄回来了,不,不对,如果是偷偷摸摸回来的,他不会惊动这么多人,也不可能威胁得了这一整个村子的人。

    可是他亲眼看到官兵们把他们绑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