蔚蓝、碧蓝、靛蓝相映生辉的天空,仿若美丽的锦缎,混合着云朵,泼墨成画。郁郁葱葱的树木扶摇直上,舒展着盎然的生机。温暖的阳光照射着四方,抚平了一切的忧伤。唯独抚不平的大概只有沉默的大地和莫测的人心。

      随处可见的断壁残垣,一座宅子屹立在其中反倒显得熠熠生辉。宅子墙壁上一道道地裂纹都像它的功勋一般,深邃幽寂又神秘沧桑。

      院宅深处,描红画绿的冗长走廊上,曲径通幽处,远远的看到一个身穿圆领半臂原色葛布袍的少年,纤弱的身体,白净的皮肤,冷漠的脸庞,一种拒人千里之外的疏冷感扑面而来。偏生眸子里的桀骜张扬让整个冷冰冰的人瞬间鲜活了起来。

      穿过七拐八扭的长廊,待寻到那一抹鹅黄色的襦衫时,崔少愆顿觉眼前一亮。

      “远而望之,皎若太阳升朝霞;迫而察之,灼若芙蕖出渌波。秾纤得中,修短合度。肩若削成,腰如约素。延颈秀项,皓质呈露。芳泽无加,铅华不御,明眸善睐。”脑海中的诗突然就和眼前的人重叠了。那一瞬她突然懂曹植了,原来每个人的心中都藏着一个洛神,这世间当真有这样的人,也理所应当的就应该有这样的人存在。

      当真是皓腕凝霜雪,瞥到那一截皓腕,崔少愆收回打量走上前道:

      “小妹,为何不来找兄长?让我很是担忧。”崔少愆说着就伸出了手,似要抓住那双覆着鹅黄袖子的柔荑。察觉到那微妙的停滞,崔少愆嘴角勾了起来。

      “……”

      “呦,小妹今天的打扮好看多了,果然人靠衣装马靠鞍,那身红配绿呢?”

      “……”

      “真够能忍的,别装了吧,你压根就不是傻子。你是可以说话的。你姓甚名谁?还有萍水相逢,大牢里为何救我?你……认识我?”崔少愆试探的问道。

      看着对方笃定的眼神,肯定的语气,以及极力想要掩藏的小心翼翼,刘衣紫轻叹了口气,接口道:“你是怎么发现的?”

      “嗯~声音很好听啊……”崔少愆想要继续轻浮的诈诈对面的那个他名义上的便宜妹妹。话说一半就认真地盯着对面少女的眼睛,妄图看出一丝蛛丝马迹来。然而,并没有!

      未见丝毫惊慌,也没有崔少愆想象中紧张到瞪圆了的眼睛,更没有一副戒备登徒子的神情,只有无尽的平静与波澜不惊。简直稳如老狗!一点儿都不可爱。

      崔少愆单手捂嘴干咳了一声,老实在在地道:“男女大防,知我是男子开始,你就在躲我,比如刚刚,再比如……牢外被困时,我们下跪,你的手在发抖,很显然是在害怕,你一直在思考,而傻子是不可能如此细腻的思考的。”

      “晋阳氏刘衣紫。”明明冷冷清清的声音,听在崔少愆耳中却像极了不断舞动的音符,悦耳极了。声音控的崔少愆不想就这样草草结束话题,没话找话的问:

      “这就完了?不过……衣紫腰金……你家中长辈很渴望当官吧?且不说你是女子,名字如此清新脱俗,显然家中长辈是希望你飞上枝头……朝凤天下的?”本想开个玩笑的崔少愆捕捉到女子眸中一闪而过的怨恨顿时傻眼了。

      这么不凑巧的就蒙对了?惹了一尊大佛?!要不要跑路啊?她可以选择现在结束话题不,或者不听也行?陷入胶着之中的崔少愆听得耳边娓娓道来的女声不知所措。

      “北汉已亡。如今是大宋天下。我只是被培养的一枚废棋,十年如一日,仅此而已。”刘衣紫的声音平静地没有任何的起伏变化,好似谈论的是别人的身世,与她无关。

      “姑娘如此胸怀,倒是我器量小了。重新开始也挺好,既如此,不若我们以兄妹相称,如今我们也算绑在一条绳上的蚂蚱了,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你便唤我一声兄长,以后你也能有个依靠,可好?”崔少愆直勾勾的望着刘衣紫的眼睛,仿佛笃定了她一定会答应。

      “我今年一十有四,即将及笄。你理应叫我一声阿姐。”

      看着对面姑娘清冷的眉眼,淡定的神情,平稳的语调,崔少愆忍不住想要吐槽,这是纠结谁大谁小的时候么?!关键不是蚂蚱么,是一条绳子上的卖身契啊!果然这姑娘是真傻吧,还需要装么?!扯出一个笑脸,崔少愆换了个问题委婉的问道:

      “呃……这个嘛咱可以容后再议。最后一个问题,你在狱中为何要救我?可是认识我?送我药的人似想害我?又是为何?”终于问出了她最想问的问题,崔少愆心中反倒多了丝忐忑,她始终想不明白同是天涯沦落人,无缘无故的大家都不认识,那个梳双平髻的姑娘为何要害他?

      “明哲保身罢了,一个人色欲熏心之时看到的不就是第一眼皮相么,虽为皮下白骨,美丑亦是保身之举。至于你,我们并不相识。”刘衣紫犹豫片刻继续道:“救你无非是看不过,并非其他,而你也并非第一个。不过……能活着走出大牢倒是我没想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