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亲大半年,王遗朱的院子逐渐空置,除书房、府库等机要之地留有心腹,其余佣人要么派往王遗丽手下,要么赠金遣散;及至年底,连老管家都迁到我家了。

    胡子花白的老先生领着一队男男女女进门,男的去前院,女的去厨房,自己则领着账房先生拜见我:

    “姑爷好,老爷说今年同姜家一起过年,差老奴过来筹备。”

    内务一般是做夫人的活儿,可王遗丽掌着福文楼,才懒得操心不生钱的买卖。府里由管事盯着,但他们毕竟不是主家,有些事仍需要个拍板的,顺其自然地,姜宅出现了夫人置业、老爷掌家的奇景。使我常常怀疑自己名为娶妻,实则娶夫。

    还是买一赠一带通房丫头的那种。

    好在礼部是一个神奇的部门,为了年底的祭祀,我成亲附带的赠品还在衙门里埋头苦干,我已经好几天没见过他了。

    作为阖府唯一一个闲人,我奉我娘之命回家一趟——或者说是回娘家一趟?毕竟当初卖身卖得太痛快,连另起新户都答应了,如今我已不是徐州府新原乡老姜家第三十二世长房鹏,而是京城姜家的始祖鹏了,严格来说连回家过年都不能够;而作为十里八乡有名的严母,我娘对此表示理解和认同,但她良心尚存,允许我除夕前回去看看他们。

    莫非打算派个红包给我?我有些沾沾自喜地想,今年在家住得少,我娘应该会挂念她的好大儿。

    我想多了。

    我娘挂念的不是儿子,是还没影儿的孙子。

    她说:“成亲将近一年,怎会毫无动静?咱们邻居的表兄的堂妹的长子成亲不过两月,夫人就号出喜脉了。扶摇,你与儿媳多久同一次房?”

    面对这种问题,我不想回答,只能转移话题:“这等好事怎可能到处都是?放眼全京城也没几家成亲一年就抱孩子的。您少和隔壁吴夫人聊这个,她是出了名的爱做媒,她有没有说那夫妇俩是她撮合的?”

    我娘想了想,说:“似乎是有提过……”

    我正想趁热打铁,向她普及过甚其词的危害,就见她将目光投向了远处乘风斋:

    “看来以后要同吴夫人多多来往……”

    天可怜见的,乘风斋是我弟弟姜鸿的住所。

    看来她是真的很想要孙子了。只不过我被妻子和大舅子按着操了大半年,鲜少能做传宗接代的活动,是注定无法满足她的愿望了。

    因着这个,我们略聊了几句便结束了,花儿带我去看弟弟妹妹。一离开叶儿枝儿她们,这姑娘就显出来了,我记得她五年前就在我家当差,如今当有十七了?也不知我娘是否给她定下人家,这年纪的放到乡下都当娘了。

    鸿儿却不管这些男女大防,一见到花儿就往她怀里扑,将我这个亲哥哥晾在一旁:

    “花儿姐姐,我想吃梨子水儿,今天能给我做梨水儿吗?只一点点就好!”

    花儿道:“梨子寒凉,少爷不宜多食,夫人说十日方可做一次。”

    鸿儿可爱的小脸马上垮了。显而易见,撒娇攻势在我家不管用,他到现在都还未明白这个道理。

    死小子开始尝试迂回:“可是哥哥咳嗽,喝梨水儿最好了。”

    真是有心了,五月的“风寒”到十二月都还记着。

    花儿疑惑地看过来,我说:“不妨事,已经痊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