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长铁夹拨弄整理一大篮的回收宝特瓶,一边忙,纪雪灵不时转头看向神明供桌旁边的小电视。新闻画面中有蓝天碧海,一排旧屋已被拆除泰半,旁边还有因居民抗议而停摆的挖掘机具。记者解释着河口寮村改建的抗议情形,并替力宇建设发声,由公司开发经理亲上火线,强调开发案绝对合理合法,此时的延宕,都是因为这些已经领取补助金後,却反悔而拒绝搬迁的钉子户所致。

    经理话讲到一半,後面抗议的民众突破封锁线,直接冲到身边,有人一把揪住他的领带,差点把他勒昏。这时镜头对准了那团混乱,刚好特写到一位头发斑白,极为瘦弱的老头被推倒的画面。老人痛哭失声,一倒地又拚命爬起,不顾满头鲜血,抓着那个经理的西装K管不停嘶吼。

    她站在家门口,看着幽暗的屋内那台电视机萤幕,忍不住叹息。

    「灵姨,这麽晚了还在忙啊?」旁边有人叫她。

    纪雪灵并不老,尤其有一张细致脸孔,搭配俐落发型,看来根本不到四十岁。都是楼上徐嘉甄她nV儿一天到晚这样叫,叫着叫着,才成了街坊邻居们对她的共同称呼。但还好,被叫「灵姨」总好过被叫「雪姨」,後者听起来更有年纪。

    她回头,见是住在对面巷子的周阿姨。周阿姨拎着一个装满空瓶与废纸的大袋子。纪雪灵微笑接过,也跟对方闲聊起来。

    河口寮村的那排旧楼房终究还是被铲平了,未来这儿将有一座滨海游乐园与高级饭店。nV记者结束了采访,回到住家附近的巷弄,途中她拿着矿泉水,不停沾Sh纸巾擦拭鞋子上的血迹。下午那老人被警察架开後,忽然倒地昏迷,送医途中宣告不治,而她就踩在老人倒下时所溢流的血泊中转播。

    走进巷弄前,她将矿泉水空瓶随手搁在打烊的早餐店空桌上。

    这条街很热闹,夜里还有快炒店人声鼎沸。老庄推着板车,拖着瘸腿,走走停停地蒐集店家的空酒瓶或可变卖的回收物。此时板车将满,他推进小巷,来到纪雪灵家门口。

    「哎呀,老庄啊,你这纸板Sh成这样,叫我怎麽收啦?」纪雪灵抱怨着,老庄笑得很憨厚,没有半句解释。

    知道老庄是喑哑残疾,纪雪灵摇头叹气,帮着卸下东西,掏出钞票,递给了他。那些钱远b满车回收物的价值要高,憨厚的老庄连忙摇头,嘴里哦哦连声,不肯收下。纪雪灵按着老庄的手,用眼神告诉他不必客气。

    等老庄离去後,她拿着铁夹赶紧整理,就怕老里长出来闲逛,要是看到了又会碎嘴。好不容易忙完,她擦擦汗水,忽然想起什麽,弯腰拿起角落的矿泉水瓶,拧开瓶盖,瓶中缓缓有一团薄雾逸出。

    看着眼前的老人,纪雪灵打开重播的新闻,报导提及因拉扯力宇建设经理而摔倒的老者,在送医前意外Si亡的消息。画面虽然做了处理,将其头部伤势与血渍都打上马赛克,但衣服样式与眼前这人如出一辙。

    纪雪灵关掉电视,回望老人,良久後,她吁了一口气,没料到新闻里的老者居然会出现在眼前。知道这是甩也甩不掉的缘分,她两手一摊,说:「算了,天南地北都能让你找上门,也真是挺不简单的。哪,来都来了,有话就进去说吧。」

    今晚出门,纪雪灵只背着一个小小的帆布包。

    李琰之前因为这个帆布包念叨了好几天,怪她胡乱花钱,但纪雪灵说了,钱如果不花,那就只是毫无意义的几张纸。列车到站,李琰跟在纪雪灵背後继续碎念:「就说这种包包又贵又不实用,根本装不了东西,中看不中用。」

    深夜的车厢内安安静静,纪雪灵只瞪了他一眼。

    出了火车,踏上月台,李琰又罗嗦了:「你看,叫你别搭火车,就不听我话,活该累Si你。」这次纪雪灵忍不住,回过头,举高拳头,才b得李琰噤声。

    出站後,她招了一辆排班计程车,说要往河口寮。

    深夜依然有海风闷热,她踩着泥地过去,大约百公尺外,几幢破败的房舍犹存。藉着月光,依稀能分辨屋内的旧家具,远远地也能听到海cHa0声。

    「你确定要做?」李琰又说话了,「别人叫你一声灵姨,你就真以为自己神通广大了。」

    「好啊,既然这麽担心我,那我不做。」纪雪灵不耐烦地两手一摆,「你来?」

    然後李琰就闭嘴了。

    纪雪灵从背包中取出一个小铁盒,揭开盒盖,里头装满灰sE粉末。她用并拢的右手食指与中指沾起少许,在左掌心画了画,然後深x1一口气,左掌猛然一甩,灰粉随海风扬起,散进茫茫夜空。

    「太君智慧,助观三界,净Hui无分,速至眼前。」一段似Y似唱的咒词後,她轻喝一声:「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