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运辞别东海众龙,借助海眼离开,然后去最近的玉海城,利用圣庙直接挪移回京城。

    方运再一次埋头案牍之中,处理政务。

    和普通的革新不同,有关司法的革新最为关键,说是一国的基石毫不为过。

    所以,内阁诸部官员开始了最枯燥的生活,讨论一条又一条法令,有些律法内容变革太大,往往一整天都讨论不出结果,最终只能暂停施行。

    刑殿不愧是人族执行力仅次于战殿的圣院机构,仅仅过了十天,景国所有有固定营寨的匪盗都被一网打尽,剩下的那些流窜犯将被列入长期的打击目标,并非是一朝一夕的事。

    严打匪盗对景国的各种不法之人形成了极为有效的震慑,连那些窃贼小偷都停止作案,全国的恶性事件急剧减少,甚至有一天全国数百府县竟然无一人报案。

    景国各地官员本以为接下来刑殿会展开庆功,但哪知刑殿只是轻飘飘说了一句诸君勤勉再接再厉,便宣布严打进入第三阶段。

    法归国家,打击私刑私牢。

    和上一次全民称快不同,第三阶段的严打,在论榜上引发了反对之声。

    因为人族目前还保留宗法制,很多事,百姓不会去找官府衙门,通常都会找族里德高望重的族长解决,这就使得族长获得相当大的权力。

    景国或者说十国的官府基层组织如同纸糊的一样,一捅就破,但之所以能勉强维持稳定,主要是因为宗法制的存在,用血脉维系的宗族能够保持较强的凝聚力。

    保证基层的凝聚力,又减少了皇权治理基层的成本,而且除却法家,以儒家为首的各家思想都支持这种保守的基层形态,所以宗法制一直久盛不衰。

    如果说国家是君君臣臣的体现,那宗法便是父父子子的延伸,两者有时候泾渭分明,有时候却相互勾连。

    皇权不下乡,在生产力达不到一定程度之前,是最佳的选择。

    没有皇权的基层,是宗法制最肥沃的土壤。

    特定的历史时期,人类总会做出适应自身的选择,在一段时期这是完全正确的,无论后世人如何批判,但在当时的情况下,谁也无法找出更有效替代之法。

    不过,一旦这种选择根深蒂固,带来的后果便是难以适应新时期的发展。稍有不慎,便会给族群带来灭顶之灾。

    随着文曲星力的增强,圣院对人族的控制力空前加强,加强基层统治已经不存在技术问题,若是任由宗法制发展,割裂基层与上层,阻断村镇之间的交流,甚至对抗圣院的规划,基层人民的生产力无法被释放,那便是人族危机到来之时。

    与其束手待毙,不如先行解决。

    所以,当方运把宗法制的优劣一条条摆出来后,农殿、工殿与法殿阁老全部支持,完全不在乎将来礼殿的反应。

    这不仅仅是家法与国法的问题,如果说内阁自决、大理部归圣院是削弱皇权,是加强‘法’,那打击死刑私牢,本质上是在削弱族权,在针对“礼”。

    在圣元大陆,一些有权有势的大家族自设刑堂私牢很常见,比例甚至超过七成。

    若是失去私刑私牢,许多家族的权力与威慑力会大大削弱。

    所以,一些敏锐的读书人觉察到了这一点,为了维护自家在本地的权力,开始在论榜发文反对。

    方运早就预料到会这样,所以一直关注论榜,并总结了那些人反对的理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