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纯臣思忖寒门出身的士族虽然贫穷,有傲气与抱负者不少。而文人相轻,要让士族服气,便是通过一次次科举,以文采与实力一寸寸碾压过他们,成为非寒门却又愿意与他们为伍的寒门首领,藉此关陇长孙无忌、寒门许敬宗、官宦世族李义府等朋党相互制衡。

    前世他以辞藻华美,风流从容闻名,这一世他要以时策谋略服人,登科着紫服,位极人臣。

    韩纯臣的自信与倨傲来自与自身的才能,更是奠定於重活一世的笃定。在这数十载里,他每每推敲当年韩家覆灭的原因,反覆无数次後才明白前世许敬宗的作为绝不仅是为了寒门,而是武曌授意,那好,他这世傍上的便是李治。

    但伴君如伴虎,李治才是真正他得提防的人。

    朝堂之中的斗争,莫不是党派倾轧与制衡,并无永远的敌人或朋友。而高高在上的帝王,在这往後二十年似软弱无为,却是真正玩弄权术的人。

    前世他不曾看破朝堂政局,然而数十年琢磨,总有通透的一刻。

    李治前世下了那道圣旨让他失去房若晓,他也明白原因。哪个帝王喜欢被朝臣制肘,关陇与山东门阀迟早会成为李治的眼中钉。

    山东的房家与关陇的韩家若是结成姻亲,无疑是将世家贵族推向团结一致,也让帝王受到威胁。

    武曌的出现,虽说是李治少年初恋,难以放手,但又何尝不是以武曌试探世家的手段?

    并称二圣,便是两人联手独尊皇权的证明。

    因此若要保得韩家与房若晓平安,他便不能以县公子入仕,且要李治倚重他,成为他不能斩断的左右臂膀。

    韩纯臣不会轻易屈服命运安排,这次每一步人生棋都下得谨慎且瞻前顾後。

    即便要参加春闱,韩纯臣依旧日日至弘文馆,与李治碰面。弘文馆课业其实并不重,反倒是皇亲国戚与高官子弟培养交情的好地方。韩纯臣是李治的侍读,却往往b李治要来的认真。

    当然,陪着玩猎的时间也多。不过,除了今日以外。

    今日是二月初二花朝节,李治白日与一g贵族子弟赴新挖设的楚池赏花,看少nV扑蝶,炫耀也似地露了几手鞠球技术,玩到近申时才回到皇城。途经弘文馆突然想到韩纯臣今日说是要待在弘文馆读书,就不知道回韩府没有,便进屋探看。

    果然,韩纯臣一身白衣蓝革带,坐在窗下藉着偏西的日光孜孜不倦中。

    「吏部侍郎说房公为你荐举,你真要考科举?袭荫进仕省事些,不是吗?」李治问道。

    「名声不同。」韩纯臣抱着书,抬眸看了他一眼。「缙绅虽位极人臣,不由进士者,终不为美。」

    「沽名钓誉。」李治笑道。「你八品要跳六品可不容易。」

    「看圣人何时加开个制科吧。」韩纯臣笑了笑,不置一词,又想投入书简典册中。

    「你还真看得开啊!」李治瞠目。「那还读什麽书。先玩个几年再说!」

    「不行,制科出身不b进士,只能是个加官进爵的跳板。况且你的谋士不能是白丁,否则遭你见弃,我不就一事无成了。」

    「喔?这话是在说你打算求娶房家小娃娃了?啧啧。人小鬼大啊。」李治大笑,扯起韩纯臣的臂膀说:「好吧,那我帮你,你背给我听。十卷背完。」

    「……」韩纯臣无语,半晌,阖起书递给李治,真的一字一句背诵起来。

    直到天sE晚了,皇城内的鼓声响了,g0ng人点灯,内室亮了,韩纯臣都没中断背诵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