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庄园离开后,他如愿以偿地得到了仇人的消息。卢卡看着信纸上的地址,决定穿上最精致的西装,去羞辱那个害他沦落到如此田地的家伙。

    他打车来到了一处远离城市的郊区,即使是经常在此地段工作的司机也没听说过他的目的地。“圣巴斯泰托修道院?我从未听说过,也没听说过那举行过什么宗教活动。您要去的地方是一座小山,我可以带您去山脚,具体的位置恐怕就需要您下车自己找了。”

    汽车果然是十九世纪最伟大的发明,仅用了一天不到的功夫他们便来到了这个偏远的山区。离开时卢卡感谢了这位司机,并贴心地给了一些小费。庄园游戏带给他的财富让他找回了昔日贵族的从容感,皮鞋重新踏上土地,他感到了久违的自由和复仇的期待。

    这座山比他想象中要小,散发出不祥的灾厄的气息,一路上竟没看到一个有生命的动物,天空中甚至连鸟都没有。卢卡不自觉地提高警惕性,直到走到山腰处,他看到了一座被阴云笼罩的建筑物,阴森诡异如同魔女的凶宅,心知这便是他要找的圣巴斯泰托修道院。

    卢卡走到修道院的铁栏门前,野蔷薇肆意地攀爬,蔓生的带刺的花茎几乎埋没了门铃。他按下门铃,久久不见其中有任何动静,怀疑是否这里已经荒废。

    终于,在他多次按下门铃就快要放弃时,一位身穿黑袍的修女出现为他开了门。女人身材修长,肩膀上站着一只黑猫,与卢卡对视时那双金色的眼睛与猫咪别无二致。

    还没等他说明来意,修女便说道:“请原谅我的怠慢。进来坐吧,客人。”

    他就这样莫名其妙地进了这所怪异的修道院。内院虽然简陋但是干净整洁,花坛里种着纯白的百合,看不到一丝杂草,能看得出精心打理的痕迹。石砌的喷泉池在院子中央占据了大部分的空间,不是传统的圆形而是十字形,卢卡却觉得并不是简单的十字架形状,像是某种更神秘的图腾,而那个十字架中心嵌着金色猫眼石的图腾在院内随处可见。

    这里不是什么基督教徒的修行地,而是一个邪教据点。卢卡得出结论,略微担心自己的人身安全。所幸修女似乎并无恶意,他跟着她来到了会客室,在这间还挺温馨的房间里喝起了热茶。

    “先生,您在这儿的目的是什么?”修女在他的对面坐下,和身上的猫咪一起,四只金瞳齐齐盯着他,让卢卡有些不自在。

    “我…来这里想找一位故人,我听说他在这里。”卢卡被尖锐的目光盯得手足无措,舌头有点打结。“他叫阿尔瓦·洛伦兹。”

    女人歪着头,从始至终眼睛都不眨一下,似乎在思考。长长的脖子和苍白的皮肤让她看起来像一个造型夸张的人偶,毫无生命力。她又扭头和肩膀上的猫咪对视,黑猫嘶哑地叫了一声,好像是在与她交流。

    “阿尔瓦大人是我们这里的修女。”良久,女人才回答他的话。“她现在在教堂祷告。”

    “修女?”卢卡很惊讶。他原本以为会是神父或者修士,但却是修女,实在是不可思议,不禁怀疑起自己是否被骗。

    “您可以去中央教堂找她,一直沿着回廊直走就可以了。”黑袍的女士站起身,礼貌地说:“很抱歉我不能带您去,我还有一些事情需要做,先告辞了。”

    卢卡于是向教堂的方向走去。他这时才注意到,这个修道院实在是大得空旷,建筑风格单调不变,十分压抑。更奇怪的是他一路上竟没看到一个人,甚至路过的宿舍也没有居住过的痕迹。

    这里太奇怪了。偌大的修道院好像只有刚刚他看见的那位是活人。他从周围的装修上看出了几种不同时代的风格,宣誓着这里自很久以来便存在,古怪的宁静像是癌症一样引人恐惧,仿佛整个建筑都是一个怪物的躯壳,而他早已被吞吃入腹。

    终于卢卡来到了所谓的教堂,一路上甚至没有走错,似乎有某种力量在指引他前进。朦胧的光透过大厅的彩绘玻璃 ,照射在中央的巨大的猫像上,被光晕过滤的猫神像神圣又巨大,有着不可名状的压迫感。雕像前是一张铺着红布的木桌,放着盛有圣水的碗和刚刚采摘的百合花,用于施洗。而半跪在桌前的是一位身材高挑纤长的修女,即使背对着卢卡,他也能一眼认出那人的身份。

    这就是他此行的目的,显然那位虔诚祷告的“修女”就是他曾经的老师,那个在外界传闻已死的阿尔瓦·洛伦兹。

    察觉到了有人到来,阿尔瓦转过头,看见了西装革履的卢卡。二人就这么对视了数秒。他的老师模样变了不少,面色苍白得像纸,眼睛也变成了和之前那位修女相同的猫眼,妖异又魅惑,左脸上电流灼伤的鞭痕让人回忆起最后那场大火,相比于毫发无损的卢卡,阿尔瓦却留下了近乎毁容的伤疤。最值得玩味的是,他身上穿着的是货真价实的修女装,发帽戴得端正,没有一根头发暴露在外。

    虽然样貌有所出入,卢卡仍能确定眼前人一就定是他要找的人,即使对方看向他的眼神像是看到陌生人一般毫无波澜。

    “好久不见啊,想不到你这个会变性的摇蚊竟然躲到这里扮起了修女。”他快步走上前,粗鲁地捏住阿尔瓦的下巴。“穿成这幅模样,不知道的人还真以为你是什么圣女呢。”

    阿尔瓦没有反抗,用悲悯又平静的目光凝视着他。卢卡强制地与他接吻,手上的力气之大以至于在人的脸上留下了红印。这般僭越的行为阿尔瓦也不卑不亢地承受,引得那人一阵愤怒,恨不得马上撕掉他这幅游刃有余的面具。

    “看见我,你就没什么想说的吗?你个品性恶劣的小偷,用假死把我送进监狱,就是为了羞辱我。赫尔曼抛妻弃子的行径让我作呕,而你这个懦夫,更让我恶心。”

    卢卡宣泄着他的怒火,看到阿尔瓦不解的眼神心生疑惑,这家伙无辜的表情,竟然有几分可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