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婚算是基本敲定了,我的心神随之安定了许多。

    第二天上午我去了学校,爬上楼走进初三办公室,坐下一会儿就下课了。

    兰君良拿着数学书走进来,一望见我就立即走过来,狠狠打了我几拳头:“阿楚,这些天你忙什么去了,总看不到你的影子。”低下头,悄悄对我使了个眼色,我会意地点点头。

    我先下楼,向操场走去。过了不久,兰君良来到我身旁。

    我们在操场看台上找了一级台阶坐下,看着学生在操场上奔跑欢笑。

    我等待着兰君良的开口说话。不知怎么的,这一次我似乎等待了很长时间,也许兰君良在考虑用什么合适的表达方式来让我接受吧。

    我故作轻松地笑了笑,逗着他:“再丑的媳妇也得见公婆。君良,张开你的贵口吧,我可是高尔基笔下勇敢的海燕,已经做好了搏击暴风雨的充分准备!”

    兰君良向我转过头来,满是青春痘的脸上堆满严肃似乎还有更多的愤怒:“你还笑得出来!你知道学校这十几天风云变幻黑云压城吗?!”

    我没有打断他的话,依然带着淡淡的笑意注视着他的眼睛。

    “你为什么要给你班上的学生上什么最后一课?正好给那些视你为眼中钉、肉中刺的人抓住了话柄揪住了小辫子?他们正愁找不到大肆攻击你的理由呢!”反问句无疑演绎了兰君良胸中的熊熊怒火。

    稍停,似乎为了平息怒火,兰君良继续道:“这倒好,你自己却主动送上门,给他们创造了一个再好不过的机会。还有,那天校长和你同学花杰豪请你吃饭,你怎么跑了?不听从校长的话没关系,你怎么一再落校长面子,让他在乡领导、学校老师面前没了威信?”

    我依然淡淡地笑着,不过这次我开了口:“君良,你知道这是我的性格。再说,即使是校长也没有权利安排我的婚姻。子非鱼,安知鱼之乐!流言蜚语,止于智者,我不怕!”

    “你不怕?我都怕了。说得轻巧!”兰君良瞪大眼睛,有些怨恨有些怜惜更有些担心地看着我,继续说着,“元少肴之流的说,你闹离婚是因为有外遇,还说这样的人怎么能提拔为副校长。常建国那个老东西最不是个人,抱住汗毛当大腿,紧紧绑着元少肴这棵大树,与他沆瀣一气、狼狈为奸,说你性格倔强、刚愎自用,怎能挑起学校大梁?还说你大脑经过这次一跌,好像精神也有些不正常了,感情更冲动了。哼,这老八怪,为元少肴帮腔,不就冲着姓元的舅爷是副乡长吗?”

    “卑鄙无耻!”我收起了脸上的笑容,心中立即窜起一股无名之火。

    “阿楚,”兰君良声音明显放低了,仿佛有点不忍,但最后还是下定了决心,慢慢地说,“听不少老师说,元少肴的副校长已经通过了乡党委的考察,最近要上报市教育局,就等批复了。”

    我倏地打了一个激灵,所有美好的理想似乎都在一瞬间灰飞烟灭了。

    我知道,每个男人都想用事业、以闻达来证明自己,其实我也不能免俗,只不过用平静与漠然深深压在心底罢了。其实我早就意识到可能会出现这个结局,但我没有预料到,它竟然出现得这么早,这么快,让我都来不及证明这个真理——

    以自己不懈的努力和顽强的奋斗,也许会扭转社会上某些不正之风。

    我轻轻摇摇头,努力甩掉所有的不快,脸上重新绽开淡淡的笑容,声音仿佛从遥远的天际飘过来:“君良,谢谢你告诉我这些。这些事对我不会有多大的打击,因为我努力工作的目的,主要是为了教好学生,做好本职工作而已。”

    兰君良也许觉得我的语气过于平静吧,他显得很惊讶:“阿楚,你没事吧?”

    我理解他的惊讶,我知道,他是不可能明白我此刻的心情的。

    我又笑了笑,即使内心再苦打击再大,笑傲人生我是一定要坚守不弃的:“君良,经历了许多事之后,我对很多问题都有了更深刻的看法,尤其对大学里的老师评价苏东坡的那句‘宠辱不惊,得失两忘’,有了新的理解。”

    兰君良第三节有课,他站起身,用力拍了拍我的后背,浑厚的男中音再次敲响我的耳鼓:“阿楚,我去上课了。记住,我永远站在朋友的一边,站在正义的一边!”

    我拼命地忍住要说话的冲动,因为我自己清楚,如果一开口,那不争气的泪水就会夺眶而出,我真的不想在朋友面前刻画塑造凄凄惨惨切切的形象!

    凝望着朋友高大魁梧的背影迅速消失在视野中,我慢慢地挪开步子,在操场上走了一圈又一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