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整理衣物的时候,我也在整理有些紊乱的思绪。

    飞霞为什么飞越重洋,东渡美国?她在逃避什么吗?她不是提出过离婚吗?难道这不是她的目的?那她究竟为了什么?是在乎我的另一种表达方式?

    想到这一些,我心陡然地痛了一下。

    最好别在乎我,我根本不喜欢她,说得直白一点,我根本不爱她。

    那又为什么与她结婚?是为了完成老父亲的一桩心愿?是为了减轻老父亲负担?

    还是把她当成徐空兰的替代品,甚而至于是传宗接代的工具?这些对她公平吗?对我公平吗?我的痛苦为什么要转嫁到飞霞身上?我有什么权利剥夺她的爱,把她捆绑到可有可无的位置、捆绑到一个在外人看来很不错的名分上?

    我把最后一件衣服折叠好,我突然想到了儿子天云。

    我居然残忍地把钟爱的儿子抛在一边,自私自利地去忙离婚,还美其名曰为了儿子的幸福,其实是为了自己。

    一个残缺的家庭又怎么有幸福可言!

    既然当初已作出了选择,现在就应该跨越性格、兴趣上的差异忍受一生。

    其实直到现在我才明白,所有的结局在当初选择的时候都已经写好,所有的泪水也从那时侯启程,只是那个美丽的春天宛若一本太仓促的书,逐渐隐没在日落后的雾岚里。

    钥匙按进锁眼,我打开了门。

    儿子看到我,兴奋地扑到我的怀里:“爸爸,爸爸!妈妈,爸爸回来了!”

    我一把搂抱起儿子,用胡茬扎着他粉白娇嫩的脸,而一种糅合着幸福、愧疚的感觉也从与儿子亲密接触的一霎那间流遍全身每个角落。

    儿子仰起红扑扑的小脸,奶声奶气地问我:“爸爸,你走不走了?”

    我用脸尽情地摩娑着孩子可爱的面庞,柔声说:“不走了,真的不走了。再走,就让天云惩罚爸爸。”

    小儿子从我的怀抱中溜下来,小跑着进了房间,快乐的声音敲打着我浑身每一个细胞:“妈妈,妈妈,爸爸不走了!爸爸不走了!”

    走进房间,我放下拎包,迅速瞥了飞霞一眼,我发现她的脸几乎瘦了一圈。我们没有说话,只是相互看了几眼。跨出房间门的时候,我却发现我与飞霞之间,已经隔了一道厚障壁,自己怎么也穿不过去,或者说我根本没有能力穿过去。

    难道我不能砸碎厚障壁?我意识到我不能。

    因为仅仅靠理解与同情那无异于杯水车薪痴人说梦。

    我知道我对飞霞的感觉只是同情只是怜惜再加些须理解,而同情、怜惜与理解又怎能逾越横在我们之间的天堑呢?也许这一辈子我和她都注定要与痛苦相伴了。

    晚上,面对妻子做好的饭菜,我习惯地再一次洗手并换上表情客观的脸,作仔细咀嚼状。

    躺在床上,同床异梦的我没有丝毫激情地拥抱着妻子轻声问道:“什么时间去美国?多长时间?”

    妻子柔声回答:“下个月一号,三年。”

    她把我楼得更紧,我都能感觉到她越来越急促的喘息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