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九并没有和柳清歌一起下山,而是早早地到山脚下的小镇子等着。

    这里离他幼时所居住的地方很远,当他还不是峰主的时候,格外喜欢到山下闲逛,他走在路中间,身上穿着宗门的校服,光明正大、冠冕堂皇。长期受山上修士庇护的百姓总是善意的看着他,笑着跟他打招呼。这新鲜的感觉让他欲罢不能,毕竟他曾经可是从来得不到他人正眼的。

    再后来,他混到峰主的位置。这个让他安心的小镇子却不知怎的总让他想起幼时住的地方。他在青楼夜宿时看到过被拐来的姑娘被逼良为娼,在漆黑的巷子里看到过醉酒的大人对小乞丐拳打脚踢,甚至在大街上看到过外地的富商在城中纵马践踏百姓。他总是恍惚着见到了自己的曾经。

    但他只是看到了,又收回目光,静静喝茶。

    这是冷眼旁观。

    这是无声的暴力。

    他为了讨好老峰主看过无数关乎道德的书籍,他当然知道,但他只是喝茶。

    睥睨着,毫不在意他人的苦难。

    沈九这会儿,也只是喝茶。他其实根本品不出茶的好坏,他只能说出这茶苦不苦,烫不烫。但他看了一眼不停在他边上吹嘘的茶楼老板,觉得挺有意思,多给了些赏钱。

    老板兴高采烈的退下了,他把那口苦不自盛的破茶咽了下去。离开了。

    沈九在街上闲逛。

    这儿的人基本都认识他,他是仙师,他值得尊重。但他高高在上,谁都不理。

    他买了一根木簪,簪子上有两片叶子一朵花,他掰下那朵花丢了。缺了花的木簪子很丑,但他换下了头上那根银簪子,别上新的,把旧的丢进袖子里。

    然后又去买了红糖梅花糕,买了兔子小灯笼,买了兰花耳坠。漫无目的,单纯消遣。

    逛到天黑,柳清歌默默地出现在他身后。

    “魔物老巢里面已经没有活人了,正好天黑,可以一网打尽。”

    白天里柳清歌根据卷宗独自去探了魔物的洞窟,他本来也可以顺便都清理掉,但不知为何并没有这么做。

    “嗯。”沈九把手里的兔子灯笼丢进了河里,灯笼被芯火点燃,很快又被河水浇灭,惨兮兮的浮在水面上。

    他斜睨柳清歌一眼,呲笑道:“你倒是坦荡。”

    “我很抱歉。”柳清歌垂下眼眸。

    他们两个之间一向剑拔弩张,如今见面如此平静很是难得。但他们都知道,这并不是和好的象征。

    “道歉没有任何作用。”沈九眸色冷冷。“我最近好像经常说这句话。”脑海中恍然浮现出因为被扇了两个巴掌而呆愣愣的岳清源,他莫名勾了勾唇。

    看见沈清秋难得的柔和笑意,柳清歌微微一愣。但他知道昨晚沈清秋和岳清源在一起,也大致猜到他为什么笑,很快低下了头,闷闷的不开口。

    “既然柳师弟已经都打探好了,那正事要紧。”

    荒野。洞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