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氏不紧不慢地进了屋,嘴角还噙着恰到好处的笑。

    她先是同谢启江见了个礼,又将眼神定在沈清身上,加快步子走到她跟前,语气和蔼:“听说昨儿二姑娘受惊落了水,现下可好些了?我正想让人提着些补品再去瞧瞧你,好在刚刚路过听见你和大伯的声音,没让我扑个空。”

    沈清笑道:“劳烦婶婶记挂了,也怪我自个儿不争气,脚下打滑跌进湖里,平白惹了这么一遭事,累得您和爹爹都为我担心。”

    林氏闻言,话头一顿。又立马意味不明地笑了,拍了拍她的手背:“都是一家人,客气什么?”

    她复又看着沈清的脸长叹起来:“可怜见儿的,这小脸瞧着都消瘦了不少,昨儿我去看的时候,人还昏迷不醒,都快烧糊涂,可真是遭了场大罪。”她拉过沈清的手,眉尖蹙起,“你娘亲若是还在,瞧见你这模样,指不定心疼成什么样呢。”

    她捏着帕子拭泪,余光却是扫向一旁面色微变的谢启江。

    沈清略低着眉眼,袖袍下的手指无意识地打着圈。对她的来意猜到了个七七八八,面上不动声色:“现下都没事了,想来这病是来得快去得也快,也只是瞧着凶险罢了。”

    她回握住林氏的手,“不如婶婶去我那儿坐坐,正巧我也要回房。”

    林氏刚要开口,被她这么一打岔,只能硬生生把准备好的一箩筐话给咽了下去。她佯装用帕子擦唇角,假笑道:“甚好,甚好。”

    沈清转身要拜别谢启江,林氏却转着眼珠合算,瞥见门口时,忽地勾起红唇,手指挡在下巴处,往外眺望:“哟,莫不是大侄儿来了?”

    厅里的人的脸色都微妙起来,齐齐往外看去,却连个人影都没瞧见。

    林氏捏着帕子垂手立着,尴尬道:“看来是我眼花了,我刚刚好像瞧见他那条狼犬打园子里跑了过去,大侄儿对那狼犬宝贝得紧,平日里形影不离的,我还当他来了呢。”

    她说着,瞧向沈清,急忙“嗳哟”一声,轻拍自己的嘴:“瞧我这记性,这府里人哪个不知道姑娘怕狗,昨儿若不是那狗突然冲出来咬人,姑娘也不会掉进水里,我这嘴该打,该打。”

    她的话音刚落,沈清微睁了眼,下意识地将余光往后扫,正对上谢启江阴翳的脸色。

    她不想让林氏再说下去,正准备打个圆场。旁边的林氏却似想起什么要紧事,扭着腰身绕过她,惶恐地对着谢启江道:“说到这儿,他大伯,这咬人的狗可要不得,今儿敢咬二姑娘,哪日不会伤着大侄儿吧?虽说它平日里谁的话都不听,就听大侄儿的,让它往东不往西。可这畜生就是畜生,没人性啊,我觉着还是该叫个人来瞧瞧那狗是不是得了什么疯病,或者给它嘴里衔个嚼子才稳当。”

    谢启江冷哼:“狗套得住,人可套不住。”

    林氏一副只当他在讲笑话的模样,用帕子挡在唇前轻笑:“他大伯这话说的,这人又不是畜生,哪能衔嚼子?”

    谢启江没回她,单手负在身后,目光凌厉地扫过大堂里的下人:“那个混账呢?让你们去抓人,抓到哪儿去了?”

    门口的忠叔左右为难,憋得脸都红了。正在他不知该怎么回话时,门外远远地传来中气十足的骂声。

    “王八蛋,放开小爷,你们吃了熊心豹子胆,不想活了是吧?”

    “放开我,放开!”

    沈清暗自抚额,心下隐隐有了不好的预感。果然,谢启江的脸色更加难看了。

    不一会儿,三四个下人扛着一个麻袋进了屋,麻袋解开,谢景随钻出来,边理着散乱的头发,边扭过身子冲那几个下人啐了一口,嘴里骂骂咧咧:“敢这么绑本少爷,你们胆儿肥了是吧?”

    他还要继续骂,却被一声怒斥打断:“跪下。”

    谢景随的话被堵在喉头,他又将身子扭回来,看着堂上面色不善的谢启江,把火气咽下:“我又怎么了?一回来就这么大阵势,搞三堂会审啊?当着我朋友的面儿拿麻袋套我,还真把我当犯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