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之雅顿了顿,把方才那一副“安胎药”的药方翻到了一边,闭目沉思了片刻,立刻又重新执起笔来,落笔又写了一张药方,这次她落笔如飞、写的十分快,龙飞凤舞,没几个眨眼的功夫就写完了。

    她拿起药方来吹干墨迹,铺在还怔愣着的贺小侯爷面前,食指指节敲了敲药方,肃然道:“侯爷,你想好了,如今……您这喜脉已有快三个月了,身子拖不得,总得有个论断,否则拖得久了以后若侯爷再想落掉,那就难了,方才那副药侯爷若是不愿意用,便只有用这一副了。”

    贺顾嗓子眼很干涩,少见的机灵了一回,看着那副药方,咽了口唾沫问道:“这是……这是落……”

    颜之雅道:“不错,这的确是落子药,眼下侯爷这脉象尚且只有三个月,若是现在煎服,此药还能起效,但若是再拖一拖,拖到四五个月,到那时候,这药可就起不了什么作用了,侯爷再想落了这个孩子,就要费事的多。”

    贺顾:“……”

    颜姑娘义正言辞,声色肃穆,显然不是在和他说笑。

    然而“有喜”这事给贺顾带来的震惊却实在不是那么容易消弭的,一时贺顾几乎只觉脑海里嗡嗡作响,几乎无法静思凝神、细想任何问题。

    ……安胎药,落胎药,必须选一个?

    贺顾如今在军营中行事,虽说昆穹山营地平日里运粮的差事清闲,但军营毕竟还是军营,一个不好随时都有可能身首异处,倘若是眼下肚子里真的有了个小生命……那“它”这时候来投生,未免也有点太不是时候……

    既不是时候,还找错了人,投到了一个男人肚子里……

    所以……

    要把这个孩子落了吗?

    颜之雅见他神色,知道贺顾此刻心中正是手无足措,只得暗叹了一口气,心道虽说话本子里写写男人大了肚子这种事……还挺逗乐,但眼下这事真发生到了身边的朋友身上,看着小侯爷这么一副一脸懵逼的模样,别说……还怪叫人有些不忍心继续刺激他的……

    颜之雅想及此处,不由自主的放柔了三分声音,道:“这样吧,这两方药我都□□彤抓了,侯爷带回去好好想想,究竟是用哪一副……只是别拖过了月中,否则届时孩子大了,这药不但不能起效,还会伤及侯爷的身体。”

    贺顾沉默了许久,半晌才艰声道:“多……多谢姑娘。”

    颜之雅道:“侯爷于我有恩,不必言谢。”

    顿了顿,偷偷瞄了贺小侯爷一眼,干咳一声压低声音道:“……若是实在难下论断,其实我倒觉得……侯爷不如写封书信寄回京去,问问三王爷,毕竟……毕竟他也是这孩子的……”

    贺顾:“……”

    颜之雅看着贺小侯爷此刻那副不可置信、面红耳赤、又无地自容、恼羞成怒的表情,后半句得“毕竟他也是这孩子的另一个爹”实在没办法再继续说下去了,只得干咳一声赶忙住口。

    贺顾却感觉到自己的头顶都快冒烟了,他本以为他和三殿下的事……只兰姨、征野这样的身边人知道……那也就罢了;还有皇后娘娘也知道,那是她是三殿下的生身母亲,他拐带人家儿子做了断袖,自然不能再瞒她,可是为什么如今,就连颜姑娘……平日瞧着正常,此刻却叫他发现,连她都这样对他和三殿下的事心如明镜、洞若观火……

    颜姑娘既知这个,那她必然……也是知道他和三殿下之间,他才是那个……那个……那个什么的……

    信息量太大,越想越是不敢继续再想。

    贺顾:“……”

    后头他是怎么离开颜姑娘的医馆、又是怎么离开的阳溪镇,贺顾几乎一路意识模糊,浑然不记得,只有那种无地自容,尴尬到五雷轰顶的感觉始终如同乌云罩顶一般挥之不去。

    颜姑娘开的那两副药春彤抓了,贺顾本想只拿走那副落胎的,但是临了了却忽然又犹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