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时勋不坐,是因为裴时勋清醒的日子就没几天。

    这边,裴时臣若无其事的弹弹衣摆,手指不经意的在暖塌雕花上来回摩挲。

    七岁那年,他第一次登国公府的门,裴嘉瑶就坐在这个位置居高临下的蔑视他。

    如今才十年的光景,这个位置就换了人。

    裴时臣低垂的眼里迅速拂过一丝冷笑。

    坐上这个位置怎么够,他要继续往上爬,爬到众人遥不可及的高度。

    好叫这些人瞪大眼睛仔细看看,当年被他们奚落嘲讽的卑贱妓生子是如何一步一步掌权裴家的所有,是如何潜伏暗处扼住他们的喉管。

    裴时臣在暖塌上的悠哉模样深深刺痛了裴嘉瑶的心,可裴嘉瑶心内透亮,她现在的敌人根本就不是庶兄,而是前些天被接回本家的裴芙蓉。

    出去查探尖叫声的丫鬟恰时回来,眼睛往万氏和裴嘉瑶身上匆匆瞥了一眼,径直跟太夫人道:“适才是芙蓉小姐,许是雨天路滑摔了一跤,已经回院里换衣裳去了,等会再来给太夫人请安。”

    太夫人嘴角笑容倏而变淡。

    孙儿裴时臣不过比这个孙女早接回本家两年而已,遥想两年前孙儿的言行举止——

    同样是在农家生活了十几载,臣儿进府后能快速的摒弃行住坐卧上的糟粕,为何这个孙女就做不到!

    哼,雨天路滑?

    静松院里里外外都铺了行走方便的青石板,怎么旁人不滑倒,偏就她倒了?

    太夫人是越想越气,脑中对万氏所提的要求恍然有了新想法。

    ——嫁给临川王的嫡女,决不能是芙蓉。

    天家儿媳,怎能举止卑陋!

    还是嘉瑶适合。

    想到此处,太夫人的目光越过屋内众人落到裴嘉瑶身上。

    裴嘉瑶今日特意用心打扮过,早前尽心制作的淡色收腰罗裙将脚遮挡的不透光,垂腰的长发上只单单坠了根华丽的斜扇七巧钗子,小脸抹足了粉,嫩得跟刚出锅的馒头似的,一对染了眼影的大眼睛此刻噙着泪花幽幽打转,红唇轻轻嘟起,十分楚楚可怜。

    太夫人深深叹口气,两厢比较,芙蓉比嘉瑶不知逊色多少。

    临川王是当今圣上最宠爱的皇子,假若裴家将芙蓉嫁给临川王,临川王看到芙蓉那副‘尊容’后,不说提拔裴家,届时临川王定会以为裴家戏弄与他,回头迁怒上裴家可就得不偿失。

    思来想去,嘉瑶的嫡女身份不能丢,临川王妃也只能是嘉瑶,至于芙蓉……

    太夫人神烦的再次叹口气。

    到底是自个的嫡亲血脉,明日让任嬷嬷好生教导她两年,再寻个适合的人家嫁了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