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在困极了的时候,胃口似乎也不大好,尤其是闻到重油盐的肉味,都会觉得心口发闷。

    丁文嘉吃不下,就便宜了金瑶,她两筷子剥下另一半鱼腹上的嫩肉,蘸汁调料,裹着脆嫩生菜一齐入口,吭哧吭哧嚼出一曲交响。

    丁文嘉则是靠着椅背,懒洋洋地伸出一只手去接檐外滴落的雨滴,这雨就这么不急不慢地下着,有人匆忙走过,有人闲庭信步,有人推着山地车靠在廊外栏杆边上拧干衣襟,应该是环海骑行的小年轻,细雨打湿了他们的帽檐和脸庞,他们却并不慌张,年轻真好啊,就算是来一场明知会走到原点的旅行,也依旧这么努力。

    偶尔会有人扭头看这一对靠着栏杆吃烤鱼的女人,金瑶生得明媚纤细,微微抬眸的时候柔软得像是生长在洱海边的蒲草,丁文嘉身量更加健美,光是露出的一截手腕看起来都十分有力,她猛地指尖发力,手指攥紧,又松开,又攥紧,反反复复,金瑶半抬眼瞅了她一眼:“困了你就睡,折磨自己做什么?”

    “睡不着。”丁文嘉收回手,下意识地在裤腿上蹭了两下,算是擦干了。

    “你不看吗?”丁文嘉努嘴朝着那牛皮纸袋,她这次主动找金瑶谈话,是提前做好了十足的准备,可没想到,金瑶根本没把丁旺福这本日记放在心上。

    “你不是都和我说了吗?”金瑶倒是很相信丁文嘉。

    “里面有名单。”丁文嘉伸长脖子,烤鱼起了烟雾,烟熏火燎的,她睁着一双红眼,“辛承和黑月都要找的名单。”

    金瑶搁下筷子:“什么名单?”

    “内鬼名单。”

    金瑶眸光一闪:“你怎么发现的?”她又问,“你看过了?”

    丁文嘉理所当然地仰起头:“没看过我怎么知道是内鬼名单,至于怎么发现的,几年前,我爸妈刚出事,我回昆明收拾遗物的时候,恰好看到隔壁家搬家,隔壁人家和我们是老邻居了,拉着我进去叙旧,我顺便也看了一眼他们的房子,按理来说,同一栋楼,隔壁两家,户型应该是对称的对吧。”

    丁文嘉一边说一边瞅着金瑶,只等着金瑶点了点头,她才继续讲:“可我一眼扫过去总觉得有些不适应,隐约感觉他们的主卧室比我爸妈的主卧室大了许多,他们主卧室靠窗户那块原本摆的是一个很大的衣柜,前两年不是流行衣帽间么,他们就把衣柜拆了,做了个小型的衣帽间出来,也花了不少钱,哪里晓得,这两年后就要因故搬家了,我越看就越觉得……。”

    丁文嘉微微侧头,像是在回忆那间屋子的格局:“我就觉得我爸妈的主卧室,好像就少了这么块地方,少了这衣帽间大小的地方,”丁文嘉像是自我嘲讽,“很神奇吧,我在家里住了十几年,才发现家里可能有一个隔间。”

    “你找到了?”金瑶问完就觉得自己白问,丁文嘉肯定是找到了,她要是没找到,怎么会拿出丁旺福的日记给她。

    丁文嘉点头:“嗯,找到了,不过入口并不在主卧室,而是在隔壁的书房,书房靠墙的那一扇书墙最右边柜子里,有一个锁孔下面还有密码按钮,我没有钥匙也不知道密码,当时进不去,不过我沿着那面墙摸了一圈,隔间的空间应该不大,约莫就是人家衣帽间大小吧,至于里面放了什么,我这些年一直都不知道,直到……,”丁文嘉略顿,似乎在犹豫如何组织语言,“直到昨天晚上。”

    “你找到了钥匙?”

    “不是,”丁文嘉摇头,“我爸是个做事很严谨的人,他和我妈既然决定离开昆明,就做好了善后,里面东西要么毁了,要么这扇门永远打不开,不过还有一个可能,他把东西留给了他足以信赖的人,这个人有钥匙,或者,知道密码,很明显,这个人并不是我,”丁文嘉眼神忽而变得迷离起来,“可我……找到了密码。”

    “想知道是什么吗?”

    金瑶听说书的时候最不喜欢这勾人的把式,每次听到精彩的地方说书先生就喜欢话锋一转,道一句“请听下回分解”,金瑶直言:“辛承的生日,对吧。”

    丁文嘉大惊,脸瞬间煞白:“你怎么知道?”

    这回倒是轮到了金瑶给丁文嘉说故事,金瑶已是吃饱喝足,她手抬高,慢慢倾了一杯菊花茶:“文嘉,你很厉害,我知道很多事丁旺福都瞒着你,能自己查到这么多东西,不容易,不过丁旺福和辛承的关系,他是永远不会告诉你的。”

    “他俩……,”丁文嘉头皮发麻,脑子里全是丁旺福对辛承说话时的柔情温软,想着想着,她胳膊肘已然起了一层鸡皮,张嘴就反驳,“可我爸都已经有我妈了。”

    “你想哪去了?”金瑶捂着额头,“他俩关系的确很亲密,但不是你想的那样,这么和你说吧,辛承和丁旺福,就类似于你宋戈和你,哦不对,应该是你和宋戈。”

    这个顺序的颠倒很重要,丁文嘉是丁家独女,可宋戈只是收养来的,顺推过去,丁文嘉懂了:“我爸是被辛家人收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