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上夜里风大浪急,宋朝打了两个喷嚏,带着两个小厮出了门,朝医馆走去。外边挺热闹,天字号房的客人们全都出来了,前呼后拥地同时往一个方向走。明明是春季,这些非富即贵的客人们却穿得十分厚实,不是在咳嗽就是在打喷嚏。

    “不知道谁这么缺德,把本少爷屋子的窗户戳了个洞,还是左右窗正对着,江风顺着洞吹进来,活生生地把本少爷冻醒了。”

    “阿嚏!阿——阿嚏!”

    “我屋里也是这样,莫不是大家都遭了殃?”

    宋朝心虚地看了一眼旁边神情自若的林四丫,好似大家讨论的缺德鬼不是她一样。

    他往前走了两步,混进人群:“要我说都是这些奴才不当心,屋里变冷,竟然没察觉。”

    “谁说不是呢,我朋友就没有着凉。大晚上的,他屋里的婢女虽然看不见风是从哪儿来的,但是给他加了床被子。现在我出来找大夫,他乐哉哉地下去甲板看沿河美景去了。”

    甲字号船第一层的随行大夫只有一个,是为了应对突发情况。毕竟从白水县到武昌府只走七天,短短七天又能发生什么呢?谁知一夜之间,客人们几乎全得了风寒,大夫成了稀缺。这里的客人们不是有钱就是有权,不好得罪,谁都不好把大夫直接请过去看诊,无奈之下,只好用最原始的方式——排队就医。

    不过客人们还是有排面的,排队的都是他们的奴仆。他们自己则坐在不太宽敞的偏厅里喝茶休息,顺便聊天。

    “你说这人有什么目的?”

    “这还不简单,鱼目混珠罢了。只是各位不小心被做成了鱼目,来掩护我们当中的一颗真珍珠。”说这话的人,犀利的目光在众人脸上扫来扫去,似乎在怀疑每一个人。

    宋朝学林四丫,泰然自若,无视他的目光。

    “好大的胆子,我看他是不想活了。”

    “他想不想活我不知道,不过我知道能在一夜之间悄无声息地戳穿所有人的窗户,那么他就能轻轻松松地进入我们的屋子,取我们项上人头。”

    大家都惜命,听他这么一说,纷纷觉得后怕,想着回去要加强守卫,不让任何可疑的人靠近。

    轮到宋朝了,他走进正厅,坐在大夫前面,伸出胳膊,装模作样地咳了几声:“大夫,我的病情怎么样?”

    大夫一摸脉,就知道他装病。他晓得今天的事情是这伙人搞出来的,对他没什么好脸色。

    无奈宋朝又是赔笑又是作揖,他旁边的小娘子还直勾勾盯着自己,大夫只得配合他们:“不严重,和他们一样吃药就行。”他把早就准备好的药包放在桌子上:“拿去,五碗水煎成一碗,早晚各服一次,连喝七天,病就好了。”

    宋朝嘿嘿一笑:“谢谢大夫。”

    林四丫拿着纪敛芳的药包,跟着宋朝往回走,后面排队的人立马上前。

    隔着老远,她还听见那人说:“大夫,我应该也是伤寒,你给看看。”

    不知怎么的,她的嘴角突然上扬,流淌出狡黠又调皮的笑意。

    林四丫从厨房借了炉子和药罐,拿着大蒲扇坐在屋子门槛上熬药。炭火烧得旺盛,药罐里咕噜咕噜冒泡,苦涩沉香的药味顺着药盖子缝隙飘出去,与其他人熬药的味道混在一起,难以分辨。

    这样大的动静自然惊动了周俨。他觉得其中必定有猫腻:“纪敛芳伤情严重,需要喝药,为了不显眼才弄出这一招。”

    陈副将:“可是咱们不懂药材,分辨不出哪一家的药不是治伤寒的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