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思澳脖子上挂着一根绳,绳上串着钥匙,这是妈妈给她做的。平时爸妈都不在家,她就拿脖子上的钥匙开门,钥匙孔不高,她一抬手就能够到。

    等两人出去了家里就没人了。因此,在段铭启拄着拐杖踏进楼道之后,楚思澳就把家门关上了。

    “你、小心…”下楼梯的时候,楚思澳想提醒他小心台阶,话了说一半,又硬生生吞了回去。

    不过段铭启似乎也用不着她提醒。也不知是怎么练出来的,他左腿打着石膏,却依旧在这复杂地形上走得稳稳当当。

    他似乎很讨厌吵闹,刻意控制着拐杖敲在楼梯上时的音量。不过到底不比平地,“哒哒哒”的声音在楼道里响起时,他厌恶地皱了皱眉头。

    楚思澳一路引着他往校园里最偏僻的角落走。这会儿学生们放了学,校园里到处是打饭、打水、打篮球的高中生们。不过好在教学楼、食堂、小卖部在学校南端;宿舍楼在校园中间;而教职工住的家属楼在校园最北。学生们平时都在南端和中间活动,没事一般不会往北边跑,因此热闹只在远处,楚思澳和段铭启走的这条小路还算僻静。

    穿过一片小树林,前边是一片荒地。

    这儿原本是一排平房,后来打算拆掉,给学生们建宿舍楼。如今平房拆了,宿舍楼还没开始盖,因此地上留着一堆一堆小山一般的残砖烂瓦。楚思澳从两个小山之间的“山脊”处往里爬。段铭启却是定定站住,眯眼望着远处随风摇摆的秋草,一步也不再往前走。

    “……”楚思澳踩在两块砖头上,微微猫腰保持平衡,她半转过身去居高临下看他,发现一堆乱石之中段铭启的身子小小的。

    “过来…”那个“呀”字卡在喉咙中,随风飘散。

    段铭启望着她,眼神哀怨。

    仿佛她在想什么,她在对他做什么,他都一清二楚。

    接下来的事情,更是让楚思澳大吃一惊。

    他待宰羔羊一般地低下头去,左手一松,扔掉了拐杖。

    抓着砖头,用最难看的姿势,一点一点艰难地爬了上来。

    等他和楚思澳站在一起时,他的左手一片脏污,粗糙的砂砾摁进他细嫩的皮肉,星星点点地发着红。

    他同她一起站在高高的砖堆上,夕阳将他们的影子拉得长长的。凉风拂过他的发,而他静静地望着她,一言不发。

    那一刻,她第一次看到他如海般墨眸里涌动着的浪潮。

    那是一种近乎自暴自弃的决绝。楚思澳终于意识到,她和他之间,处于弱势地位的那个人其实一直是他。

    可是已经晚了。

    黄义泽从埋藏多时的砖堆后杀了出来,毫不留情地抓住段铭启的胳膊,大力将他推向坑底。

    如血残阳中,楚思澳看到段铭启的身体如折翼之鸟般跌落了下去,瘦削的脊背狠狠撞在一块用做地基的大石头上,身体轻轻一弹。

    “唔…”他痛哼一声,躺在地上,第一次没爬起来,第二次又没有,直到第三次才终于咬着牙勉强半坐了起来。

    他的额头渗出冷汗,他看向高高站在“山顶”的黄义泽,神色阴沉可怖。

    黄义泽把发着抖的楚思澳护在自己身后,冷着脸朝段铭启喊话:“你为什么要抢楚楚的爸爸妈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