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襄和庄谦才那边的血更多,这是他们在接管辽东诸将的部队时制造的血。没办法,辽东诸将养了太多的家丁,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主人被捕,他们的好日子就到了头,怎么能不拼呢?

    吴襄和庄谦才来到军营,宣布辽东诸将因为延误军机而被捕入狱。家丁们暴怒了,平时可以得双倍饷银,又无须上沙场血战,这样的好日子到哪里找,你们说结束就结束,眼里还有——王法?不对,好像家丁本身就是非法的。不管了,宰了这两个人五人六的家伙,把自己的主人从牢里救出来,然后杀回辽东,继续过幸福的小日子。

    为了自己的幸福,家丁们拼了。

    吴襄和庄谦才在山海关混得并不如意,只是个小小的武官,现在朱由诚给了他们一个机会,抓住了就可以升官发财。二人为了自己的幸福,也拼了。

    两边目标都是幸福,他们展开了激烈的厮杀。家丁全员上阵,吴襄和庄谦才也把压箱底的实力拿了出来。他们二人的实力不是家丁,而是他们所有的部下。

    朱由诚早就在大明军事学院说了,军事家丁制度其实是一种很愚蠢的制度,拿一万人的粮饷培养一百名家丁,就算训练出来的是有万夫不挡之勇的猛将,和一万人对拼,就能打赢吗?剩下的九千九百人怎么办,这些缺少粮饷,又没有训练的士兵在战场就是一颗定时炸弹。军事家丁制度团结极少数士兵,却放弃了绝大多数士兵,上下离心离德,打起仗来不败才怪呢。有训练家丁的时间,不如平分饷银,培养所有的士兵。可惜辽东诸将。只看到家丁的好处,却没想到整体军队的战斗力对战局的影响。

    果然,家丁们上阵厮杀,其他的士兵则无动于衷。不怪这些士兵,他们平时得到的饷银总要打个对折,而家丁们则加倍。一增一减,差得可就多了。士兵很纯朴,他们希望得到高额的饷银,更希望得到公平的待遇。同样是士兵,只因为别人是家丁,什么好处都占全了,那么打起仗来,家丁也应当冲在前面。普通士兵的心理就是看看再说,家丁们胜了。他们看看再说,家丁们输了,他们还是看看再说。

    家丁们虽然勇猛,但吴襄和庄谦才带来的可是用新式练兵法练出来的士兵,质量和家丁们差不多,甚至还略胜一筹,而数量更是远超家丁。如此一来,战斗就没有什么悬念了。许多家丁发现两位将军带来的并不是让他们任意揉捏的面团。心中发慌,越打越绝望。最后干脆跪地求饶。不过吴襄和庄谦才的士兵太没有体育精神,明明家丁已经投降,还要打个半死,真是太憋屈了。下次可不许这样了,如果你们再这样,我们就——就再忍忍。

    吴襄和庄谦才够狠。只要不投降,一律格杀,校场的地面几乎被血染成了红色。在镇压家丁的同时,他们两人对普通士兵采取了怀柔措施,当众宣布。军队中将不再有家丁,所有的士兵将同吃、同住、同训练。

    辽东的普通士兵经常被家丁欺负,看到吴襄和庄谦才两人修理家丁,心中大感安慰,觉得他们两个当将军或许是不错的主意,于是辽东军队大部分安静下来。当然这只是表面的归顺,要真正成为大明的军事力量,而不是某些野心家的私人武装,还需要一段时间的磨合。不过,这毕竟是一个好的开始。

    会议室里,杨麒看见一百多位将领被当场抓捕,摇头说道:“朱大人,我怎么说你好呢。这些不服调遣的悍将,你当我不恨他们哪,可是我忍。为什么?因为辽东的士兵全部都集中在山海关,失去领导,容易酿成兵变。你现在一抓,痛快倒是痛快了,可是接下来怎么办?”

    “没事,我已经派吴襄和庄谦才两位将军去接收辽东的部队了。辽东的骄兵悍将已经成为大明的毒瘤,纵容下去,只会给大明造成更大的伤害,此时一定要拿出壮士断腕的勇气,割掉这个毒瘤,才能真正巩固山海关防线。”

    “吴襄和庄谦才二人的确很有领导才能,可是他们能管好辽东的部队吗?”

    “他们二人是我的学生,我相信他们的能力。再说还有锦衣卫在这里看场子呢,一两个虾兵蟹将翻不了天。你当那三万人头是我们捡来的吗?必要的时候,我不惜让山海关血流成河。”

    高第也劝了杨麒几句,但他只是摇头叹息。不过事件的结果出乎杨麒的意外,吴襄和庄谦才二人很顺利地接收了辽东的部队,虽然还没有达到如臂使指的程度,但也能做到令行禁止。杨麒大感欣喜,以前因为无法控制部队而产生的消极情绪一扫而空。他和吴襄、庄谦才三人一起整顿军纪,训练部队,山海关守军的面貌焕然一新。

    怕锦衣卫一走,辽东的士兵起来闹事,朱由诚在山海关呆了两天,直到天启六年二月十五日才起程前往京师。

    朱由诚没有向天启皇帝派出报捷信使,因为这种报喜的事有人代劳,高第在第一时间,就八百里加急把喜报送到了天启皇帝那里,之后的州府县衙,都陆续派人把喜报传到京城。朱由诚这一路的行程,就像现场直播一样传到一启皇帝那里。可以不夸张地说,就连朱由诚在这里打个喷嚏,天启皇帝那里都会得到消息。

    朱由诚本来想无比风|骚地招摇过市,让大明百姓看看大军天威,可惜天公不作美,竟然淅淅沥沥下起了春雨。虽说春雨贵如油,但对于朱由诚来说却不是件好事。因为所有的人头的防腐,都是用生石灰做的,人头上涂满了生石灰。生石灰一碰水就会发热,能把人头烫熟了。这人头又不是猪头肉,熟了就糟了。到时候总不能对天启皇帝说:“皇上,您看这烤熟的人头滋味如何?”就算没有烤熟。水把石灰冲掉了,人头也容易腐烂。真到那时候,他不是送战功进京,而是送瘟疫进京。

    朱由诚在路边找寻了半天,终于找到了油纸,就是做纸伞的原料。把这种东西铺在车顶上。应该能够防水吧。

    “老板,这油纸怎么卖呀?”

    “大人要啊,不卖!”

    朱由诚有点生气了,又不是不给钱,凭什么不卖呢?正待开口质问,老板却笑眯眯地解释道:“不卖,不过可以白送。大人砍了三万建奴鞑子,为我报了血海深仇,用一点小人的油纸。怎么能收钱呢?”

    朱由诚真是哭笑不得,油纸值几个钱呀,我还要你送。你要真送个十万八万的,还则罢了,就这么一点油纸,收下来好说不好听。御史知道了,弹章往上一递,说朱由诚贪财好利。在山海关收受商人贿赂,赂银达一枚银币之多。为了一两银子。我惹这么大的麻烦,值当的吗?

    朱由诚扔下一枚银币,让手下扛起油纸就出了门。老板追出门,朱由诚态度坚决地把他推进了店门。

    其实老板不是要退钱给他,而是想说:“大人,油纸只要九钱银子。我还得找你钱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