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启皇帝笑骂道:“偏生你肚子里的弯弯绕绕最多,朕自然是要听真话了。自从朕登基以来,除了魏伴伴之外,就很少有人和朕说真话。如果连诚弟都不和朕说真话了,那朕不是太可怜了。”

    朱由诚正色说道:“皇上,历科贡士确实是万里挑一录取的,只不过他们不能称为人才,只能称为考试机器。他们终日寒窗苦读,读的是《四书五经》,却不事生产,一旦代天巡牧一方,怎么知道如何恩养百姓?”

    天启皇帝思索片刻,说道:“诚弟此言差矣,大明各处州县长官,大多是科举出身,如果真像你说的那样,每六年一次的京察,不知道会革除多少庸官。可是据朕了解,京察中革除的庸官很少,称职或优秀的官员却不在少数。”

    “皇上,很多有见识的士子把《四书五经》当作进军政坛的敲门砖,考中进士后钻研经世济民之道。他们很聪明,研究起别的学问来自然很快。他们大多成为大明的中流砥柱。但也有很多才智平庸的举子在地方为官,为了弥补缺陷,他们请师爷……”

    “师爷?”天启皇帝疑惑地问道。

    “师爷,就是幕僚,为雇主出谋划策的人。一般的县官要请三名以上的师爷,比如刑名师爷、钱粮师爷、文案师爷等等,甚至有些县官请了六七名师爷,一县的民政、军政尽操师爷之手。换句话说,现在大明全境十之七八执掌在胥吏之手。如果朝廷清查师爷,将这些人全部革除,那么大明将无官合格。”

    天启皇帝大为震惊,说道:“想不到地方的官员竟然将政务全部委托给下属,那朕还要这些官员干什么?诚弟,你看朕分批将这些官员开革,再行科考,能不能解决问题?”

    “那些官员本来就是科考上来的,多年为政,已经有了些经验,如果革除,再科考取仕,上来的是新手,还不如那些旧官僚呢。”

    天启皇帝皱眉苦思,魏忠贤却笑道:“诚哥儿,你从不做无把握的事,如果你没有对策,怎么会对皇上说官员不合格的事呢?皇上,别想了,诚哥儿有好办法。”

    天启皇帝大笑,说道:“诚弟总是这样,话说一半,留一半,真要把朕急出个好歹来,那就糟了。好吧,朕不想了,你说该怎么办吧。”

    朱由诚一副胸有成竹地模样,道:“很容易,不会当官就学呗。”

    “学?到哪里学,谁来教?”

    “皇上别急,您听我慢慢说。其实做官也是有学问的,如果是地方长官,主管司法、审判、治安、税收、徭役、农事、赈济、军事,几乎事事都管,而中央长官的事情就单纯一些,每个部门都有规定的任务,完成相应任务即可。这些都应该有人教给他们,而不应该让他们慢慢摸索。官员的一举一动都关系着民生,让他们自学成才,那就是对百姓的犯罪。”

    天启皇帝点了点头,朱由诚继续往下说。

    “其实我认为任何一个部门的官员上任前,都应该经过岗前培训,让他们明白如何执政。我并不排斥官员请师爷,但如果官员不了解如何为官,师爷就会和下级小吏勾结,蒙弊上官,危害比官员直接贪腐还严重。因为官员还想着升迁,而小吏们只想着在任上尽量多捞一些好处。”

    “诚弟说得很有道理,你认为该由谁来教他们呢?”

    “不应该由某个人来教,应当成立一个专门机构。这样有两个好处,一是形成制度,防止人走政息;二是形成系统,教育更加全面。新机构的名字我已经想好了,就叫大明行政学院。”

    “好!”天启皇帝拍案而起,“这个学院就比照国子监吧,从三品的机构,选址你和魏伴伴商量,建设由你来负责。学院的负责人也叫祭酒吧,就让你来当好了。你相中了谁当老师,直接跟朕说,朕下旨把他调过来。”

    “皇上,”朱由诚跪下磕了个头,说道,“恕微臣不能接受祭酒之职。”

    “哦,嫌官小?祭酒可是从三品的高官哪。朕知道你有宰辅之能,但也得在基层积累经验,一步一步往上爬呀。你才十四岁,朕把你提成正二品的尚书,没人服气呀。”

    从三品的祭酒是基层,如果这话被历届状元听到,怕不要哭出声来。状元三年出一次,运气好一点,才能当正七品的小官。这个贡士还没殿试,已经被许下从三品的高官,还说是在基层锻炼。那按这个说法,各个州县,那不成了基层的基层了?

    魏忠贤又惊又喜,想不到外孙朱由诚竟被天启皇帝如此看重。

    朱由诚却郑重说道:“培养天下官员,职责重大,出任者即为百官之师。祭酒人选一定要慎重,否则会给某些居心叵测的人坐大的机会。”

    天启皇帝这才想起,当年东林党就是靠着一个东林书院才坐大的,如果再让一个野心勃勃的人当上大明行政学院的祭酒,到时真会尾大不调。

    “诚弟说得有理,这个祭酒的人选,朕是得慎重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