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午做好的佛跳墙,浓厚的汤汁与初秋的微凉碰撞,已经变成晶莹剔透的汤冻。冷掉的海鲜肉口感着实不怎么样,像滑腻生冷的肥肉,裹着冰凉的冻滑进胃里,全身由内到外都被冻住了似的。娇生惯养的胃仍旧受不住,被她压制住了造反的呕吐欲。

    也许是中秋的月太圆,夜色正浓,还是白日里收到的那点儿烂好心,她清晰地体会到了阖家团圆里只属于她的孤独。

    门铃声陡然作响。

    颜姝过了许

    久,才去开门。

    门外的宋郁提着食盒,毫无被怠慢的不耐,不像学弟那样冷淡。她已经习惯,让开道让他进来:“又来了。”

    上回去他家的时候,就告诉了自己住的位置,不过澜禾这么大,他能真的找来,也挺有耐心。

    宋郁进门,下意识往餐厅望过去,说:“怕你又吃冷的,给你带了点饺子。”

    偌大的客厅里,只开了餐厅一盏小灯,灯光昏黄,显得那遗照格外阴森渗人。颜姝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伸手在墙壁上的开门按下,一下亮堂起来。

    凯撒对他也很熟悉,摇着扫帚一样蓬松的大尾巴凑上去,大耳朵变成飞机耳贴在脑后,一米九的肌肉大汉讨好笑得像谄媚小人。嗅了嗅他手上的食盒,又转而舔他的手,两只黄毛前脚.交换着踩着地板,嘤嘤嘤兴奋地想要去拥抱人家,但训练过的指令长存于它的大脑,勉强控制着理智。

    宋郁摸摸它的狗头,转向颜姝,温和道:“是不是又没给它狗粮?”

    颜姝缓慢“啊”了声,毫无愧疚感,“忘了。”

    每到这种时候,凯撒都要跟着受苦,饿肚子。

    其实她也不想让它跟着自己过时不时忘一顿饭的日子,上回将它送到朋友那儿好吃好喝,第二天就打电话来说狗丢了。过了几天,她收到了一条瘦骨嶙峋、浑身是泥的蠢狗。

    宋郁笑着摇摇头,将食盒放到黑色流沙质感的条形餐桌上,去给凯撒放粮,又开了两个罐头,算是补偿。他视线往餐厅角落里的供桌上扫了眼,在残羹冷炙的佛跳墙停顿两秒,眉心拢了拢。

    颜姝没去管那快要饿死的狗,走到餐桌旁坐下,打开他带来的保温食盒。热气裹着面食和肉馅儿的香气争先恐后地冒出来,好似进了眼睛里,热得她眼前弥漫了一层水雾。

    眨眨眼,她的目光落在食盒里排列整齐的饺子上,大概有二十来个,晶莹剔透的饺子透出粉嫩的肉馅儿,像是在邀请自己去吃它们。

    宋郁已经坐到了她对面,看着她说:“自己做的,阿姝尝尝。”

    颜姝用筷子夹子一只水饺仔细端详片刻,格外耐人寻味地朝他笑了下:“宋医生很贤惠嘛。”

    说完,她才将面容清秀的可怜水饺在狰狞的辣油蘸碟里滚一滚,整个扔进口中将它正法。

    宋郁接了这声“贤惠”,目光在她包了纱布的左手停顿一秒,说:“那让贤惠的宋医生照顾你,行吗?”

    这话颜姝听了不下108遍,她似是而非地说:“你不是在照顾我?”

    “喏,这水饺谁做的?”

    宋郁正了正神色,目光专注地看着她:“你知道的,不一样。”

    “有什么不一样?”颜姝没和他对视,又吃了个水饺:“不就是医生和病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