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他怎么也不会想到,女孩中的一个竟然因他而死。

    接了粮块的女孩其中一个早慧,心思多一些,见到其他人眼光不善,便立刻当场将粮块分了;另一个‘小气’些,不舍得给别人,自己也不舍得吃,就把粮块放进衣服里准备日后饿狠了再动,结果半夜遭到觊觎粮块的人抢夺,她宁死不放手,结果就这样被活活打死了。

    而她的身边其实坐着许多人,狭小的常驻民生活区,就那么点地方,大家都听见了女孩的呼救和惨叫声,却没有一个人肯伸以援手。

    有胆小怕事的,有不愿惹祸上身的,也有幸灾乐祸的……

    王炎炎在爸爸口中知道这些的时候,脑中一片嗡鸣,脸都吓白了,王队愤怒地问他为什么突然要把自己的口粮给人,他明明告诫过他不许这么做。王炎炎一脸呆滞地把昨晚的事情将给王队听,在讲到江桐说‘没有足够的能力,不要随便谈论同情和怜悯’的时候,王炎炎说得磕磕巴巴,但王队却是立刻就听懂了。

    一时间,王队的心情十分复杂,他先前认为江寰过于溺爱孩子,不肯让江桐受苦,却发现江寰上来就把最复杂最难懂的东西教给了江桐。这些难以领悟的人心,一个孩子是不可能自己剖析出来的,那就只会是江寰一点点掰碎了讲述给他。

    然而这些王队却不忍心王炎炎过早的接触,他磨练王炎炎的体质,教他美好的品质,告诉他正义与善良,却在其他方面‘溺爱’了他。

    他希望王炎炎可以永远单纯正直,其实也就像张筱文说的那样,末世已经够苦了,何必再让孩子背负那么多复杂的东西。

    现在再看江桐,王队就十分佩服江寰的教导方式了,十岁的孩子懂这么多,而且似乎还不是浮于表面,是真正的理解透彻。

    他有一瞬间想带王炎炎去看那女孩的尸体,让王炎炎好好记住这个教训,以后做事前务必三思,但终究还是没舍得让他再受刺激……好歹是亲生儿子,谁不宠着呢?

    偷东西的男孩坐在角落的阴影中,似乎在打盹睡觉,又似乎在观察着下一个准备出手的对象,为了生存,他别无选择;

    矮壮的猥琐男人借机摸了下旁边女孩的屁股,女孩麻木地望了他一眼,起身往其他地方走去,这种事早已不是第一次发生,也绝对不会是最后一次,男人很聪明,知道谁招惹不起,谁可以随意欺辱;

    休息站负责人指挥着其他员工将女孩的尸体埋到土坑里,没有体面的棺椁,甚至都没有一条白布裹尸,被敲烂的头骨就这样堂而皇之地露在空气中,再被泥土掩埋。

    一个鲜活生命的死去,似乎没有产生任何波澜,就好像她从未来过一样。又或许,她还是在某些人心里留下了一丝痕迹,这是她存在过的证明,即使是在这个最坏的时代。

    而这些微小的痕迹,一点一点地累积,又或许会成为埋藏深远的导火索,在未来的某一天,以摧枯拉朽之势,改变这个世界。

    装甲越野车上。

    压根没教过沈山梧半句人生经验的江寰再一次翻开了《资治通鉴》,为了自己日后的乘车幸福,沈山梧干脆利落地阻止了他,“队长,我想听点好玩的故事,你手里这本写的根本就不是人话,我不爱听。”

    面对孩子的叛逆挑衅,江寰扬眉拿出纸和笔,“你若是写会了我的名字,我就换一本书读。”

    坐在对面的小文眼睛一亮,满怀期待地看向沈山梧,后者也没让她失望,小脸傲娇得要仰到天上去,哼一声捡起笔,干净利落地在纸上写下:江寰。

    寰字一笔不错,还仿着江寰本人的字形,加了点笔锋。

    知道自己可以沾光换故事书听的小文立即鼓起了掌,而江寰拿起纸张,看着上面自己的名字,目光一下子就柔和了下来,“不是说不要,不写,太复杂了么?”

    “这个嘛……”沈山梧双手撑着座椅摆了摆腿,如果他挨靠着椅背坐,两只脚都是悬空的,晃荡晃荡小短腿竟然还有点萌。

    江寰侧头看过去:“江桐,你真是个聪明孩子。”

    那是,沈山梧把笔一合,哥好歹有高中毕业和大学录取文凭呢,寰字不会写那也太丢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