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水川大捷的战报传至大夏国内,自是朝野震动、举国欢庆。

    饶是夏州这样的边陲之地,亦是张灯结彩、喜气洋洋。

    日暮时分,陶然居上上下下刚点了灯,过往的行人便如扑火的飞蛾一般鱼贯而入,直闹得大楼人声沸天、热闹非凡。

    喧嚣声中,二楼临窗雅座的儒人满脸怒气、急不可耐地拍案而起,闹道“坐下就点了一道翡翠蹄筋,到这会还没吃上,你们陶然居做的什么生意?”

    这头正招呼着客人的店小二忙不迭地迎上来,赔笑道“翡翠蹄筋得用油发了,再用小火闷得软和了才好吃,官人还得耐心等等。”

    “你不必拿这话来糊弄我,”那儒人冷冷笑道,“我也不是头一回吃这菜,你们就是现去宰羊也该上桌了!”

    店小二见闻声侧目的客人愈发多起来,忙上前去压低了声音赔罪道“军器监贺府刚叫了一桌席面去,咱们小店开罪不起,只能请您多担待了!”

    那儒人听了这话正欲发作,却听得店小二朗声笑道“江南新到的女儿红给您赔罪了,如今这世道,那可是有钱也买不到的好东西!”

    一桌人听了这话都是眼放精光,况且又碍着贺家的名头,忙连声劝他坐下;那儒人既得了脸面,自然也顺着台阶、安安稳稳地坐下了。

    店小二又安抚了几句,这才急慌慌地下楼来搬酒、口中还忍不住和账房抱怨两句“为了贺府这一桌席面,还不知要赔上多少钱。”

    “贺家如日中天的,别人上赶着巴结还来不及呢,赔点钱算什么?”须发泛白的账房嘿嘿两声,“一会儿让二狗子跟着去,他那嘴蜜糖似的,没准能讨回这酒钱。”

    东苑的花厅里放下了挡风的幕帘,月色透过窗棂已淡得没了影。

    二门上送来的席面已满满当当摆了一桌,绿白相间的翡翠蹄筋搁在正中间,色泽鲜美、香气四溢,让人看了食指大动。

    雪儿招呼着布了菜,从怀里掏了对牌递给多多,让他带着陶然居的人去账房支银子。

    不想陶然居那小厮临走前点头哈腰地拜了又拜,嘴里念着“多谢娘子恩典。”

    “陶然居的人也这般没眼色,连女使和娘子都瞧不出来?”雪儿笑着嗔他。

    二狗子抬手给了自己一巴掌,赔笑道“小人眼拙,只怪姐姐这举止做派,竟比别家娘子还贵气些。”

    雪儿捂了嘴笑道“哪来的浑小子,尽说些上不得台面的话。”

    “原是小人嘴笨。”二狗子赔笑道,“如今贺监事领着冶铁务、贺家大爷又领着铁鹞子,这样的圣眷荣宠,别家娘子怎能比得上姐姐尊贵。”

    雪儿无心与他贫嘴,随手赏了他半吊子钱,也当散一散贺府这炙手可热的喜气。

    自去岁十月里新建了冶铁务,贺羡便平调往夏州供职,如今已擢了振威副尉,风头之盛、丝毫不亚于父兄。

    年关时两国正战备,直至二月末了贺群才得空着家,一家人和和乐乐暂且按下不表。

    这头贺家兄弟正凑在一起指点江山,聊得不亦乐乎;转眼瞧见贺兰并百花一行娉娉婷婷而来,二人忙收了话头转身揖礼。

    黄芪炖的羯羊脖肉荤香四溢、丁香肘子油润澄黄,并上绿白相间的一道翡翠蹄筋,让人食指大动,再满上几盏清透的女儿红来,几人兴致愈发高昂、说起好水川战事来。

    “军中有一韩,西夏闻之心骨寒。军中有一范,西夏闻之惊破胆。”贺羡饶有兴致地学着陕北民谣的唱腔,逗得三人都是笑,唱罢又道,“如今好水川战败,也算是狠狠地打了大宋官民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