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遭遇他在今天已经是第二次体验了,但并没能比上一次做出更好的应对。白墨燃怪叫一声向下坠落,不止是他,一整块地面都开始塌陷,就像是散开的积木。顿时四周所有的杂物都如流沙般向着坑中倾泻,而这一块地方的塌陷似是引发了连锁反应……白墨燃只听得哗啦啦的坍塌声不绝,周围的地块都开始崩溃,而他却看见本在塌陷区之外的承影竟然抓起背包,追着自己直接跳了下来!

    白墨燃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更是生理性地惨叫起来,不知道这底下到底有多深、那个袭击自己的藏在土里的怪物又是不是正在底下守株待兔。没想到我白某人临了临了,竟然还有多种死法可以选择!

    约莫半秒之后,白墨燃屁股着地,重重地摔落坑底。这坑也不知道到底有多深,他只觉得尾椎剧痛,疼得整个人都向后一仰,怀疑自己摔成了骨裂。好在这地方虽深,底下已然堆积起厚厚一层浮土,并非完全坚实的地面,不然骨裂都是轻的,截瘫怕才是最终的归宿。

    白墨燃被摔得什么袭击什么黑匣子全给忘了,整个意识都是一阵空白,大脑就和死机了一样。当他缓过劲来,才听见不远处似是传来激烈的打斗声……手电不在,地下甬道中一片漆黑,白墨燃满心惴惴然,想要去看,却完全没法看见黑暗深处到底发生了什么。头顶的土层还在崩落,大约几十秒后,阳光从塌出的窟窿里照耀进来,白墨燃终于看见袭击自己那东西的全貌——竟是一条巨大的虫子!

    那东西在甬道里狂舞乱扭,他也认不出到底是个什么品种,只觉得那是一条很长的虫,身体粗壮如柏油桶一般,远远望去如一条乱舞的巨蟒。白墨燃从头到脚都是冰水洗过一般的寒,他想跑,可是却尾椎剧痛无法动弹,只能坐在原地眼睁睁地看着。但片刻之后他发现有些不对,那虫子并未向自己这边过来,而是在不远处的甬道里发狂般甩动身体,撞得土块簌簌而落,撞得几乎整个大地都在颤抖。

    白墨燃努力睁大眼睛,却还是没法搞明白这虫子到底在做什么。好在过了片刻之后头顶塌陷的窟窿愈大,白墨燃终于瞧见一个熟悉的身影……正在那巨虫的旁边闪动。

    卧槽。

    白墨燃顿时一个激灵,整个人彻底清醒了,是承影!

    他居然在和那东西肉搏!

    此时的承影已经半身浴血,他的外套没了,里面的衬衫也被撕裂出巨大的裂口,看不见身体上的伤痕,但白色的衬衫上已浸透血色,显然对付那只虫子并不轻松。白墨燃的第一反应是拔枪想上去帮忙,可他很快就发现那虫子一身泛着油光的厚重甲壳,子弹不但打不穿,恐怕还会跳弹开反而击中承影。肉搏就算了,自己的斤两白墨燃还是有数的,那他唯一的选项只有逃跑……可是这种时候抛下同伴逃命,那还是人做的事情吗?

    他清楚地记得,承影可是为了救自己主动跳下来的!

    白墨燃扶着墙站起来,一手从腰后拔出□□正打算上去拼命,那边承影却已经看见了他,大喊一声:“跑!”

    啊?

    白墨燃抓着□□愣住了,但承影显然并没有时间和他多说,已经闪身进到了他看不见的黑暗中。片刻之后他又从阴影中出现,大概是看见白墨燃还没走,于是接着喊道:“你跑我才能跑!”

    白墨燃犹豫片刻,觉得自己上最大的可能性反而是拖累对方,于是扶着墙一拐一拐地后退。但他的手一放在墙上心里就觉出丝异样……墙是正常的墙,触感也是正常的泥土触感,可他却觉得手底下的墙发出一种有规律的震动,很遥远,但非常清晰,且带着一种莫名的熟悉感。白墨燃跑了几步,忽然意识到这种熟悉感源自何方——这是心跳。

    他就像是正行走于一只巨大生物的血管内,隔着血管壁感受到对方浑厚的心跳声!

    白墨燃被自己的这个想法吓得一个激灵,手掌触电似得从墙上收了回来。过了这么几十秒他尾椎骨的剧痛已经缓解许多,白墨燃在透进天光的地道内奔跑,有一种难以名状的惊恐和不安。他自己都不知道这种惊恐来自于何方,明明头顶已经完全塌陷透露出明亮天光,明明身后最致命的威胁也被承影拖住,可他越往前移动,那种不安就越清晰,仿佛前方的通道里隐藏着什么恐怖的怪物,心底里有一个声音,在拼命嘶喊不要往前,不能往前!

    作为向导,白墨燃的精神力依旧处于完全的被压制中,精神体蝙蝠也在沉眠,无法探知任何外界的信息。可那种源自于心灵深处、源自于灵魂本源的恐惧就像无数细小的蚂蚁顺着他的血管爬行,每一只蚂蚁都在低语都在传达它们的不安。白墨燃的心脏就像被看不见的藤蔓紧紧缠绕,他忽然跪倒在地面,视线内猛然一片血红。

    怎么回事,为什么会这样?!

    白墨燃捂着胸口,再一次听见那虚无的、浑厚的心跳声从无尽的黑暗深处传来,感觉到自己的心跳也渐渐加快,直至与它同步。他视线里血红的地面上滴落下一滴滴粘稠的液体,白墨燃下意识地伸手蘸上一捻,才发现那是自己眼眶里流出来的血。

    他所不知道的,此时的自己不仅眼眶,从鼻子,耳朵,唇边,也都蜿蜒流出鲜红的血液,如条条纤细的小蛇。他的心跳追随着那巨大的心跳声在胸腔中咚咚地震动,就像被捆缚在猎网中的鸟儿奋力挣扎。白墨燃感觉心脏像是撕裂一样的疼痛,他张开嘴,一大口血便落在了地上。

    我这是要死了么?极度的痛苦中他攥紧胸口的衣衫,血液就像是大潮,在全身的血管中汹涌奔流,也冲刷着他的所有神经,心口愈发疼痛,血液呛进了气管,那只鸟儿发出垂死的哀鸣,白墨燃的眼前却浮现出承影那浸透鲜血的白色衬衫。

    我怎么能这样莫名其妙地死?他想,如果我这样莫名其妙地死了,那承影跳下来救我岂不就像个笑话?如果这样死了,还不如提着刀上去和那只大虫子拼个同归于尽,起码男儿死于战场也算死得其所,起码这个二人的哨向小队中,有一人可以活下来!

    白墨燃挣扎着,吸进肺里的每一口空气都像是锋利的尖刀,割出填满胸腔的血腥气。但他发现随着自己心脏的剧痛压制住精神力的力量却反而似乎是松动了……原本的压制就像一个无缝的球体,将他的精神网牢牢困在其中;但现在这球上出现了一丝裂痕,白墨燃猛然意识到了什么。

    承影是哨兵,哨兵唯有在向导的辅助下才能发挥出全部的力量。可是白墨燃的精神力一直处于完全的被压制中,即便是现在有了一丝漏洞可钻,如果强行舒展精神网,依然很可能会将他的整个脑域烧毁。但他想自己反正都要死了,至于是大脑沸腾而死,还是被那种莫名的力量弄死,又有什么区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