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气在流动,淡淡的腥甜气萦绕在鼻尖,由纪睁开眼睛,看到了一个崭新的世界。

    微凉的空气穿过窗户,拍打在柔嫩的脸颊上。从窗户向外看,入目的是鳞次栉比的高楼大厦。刚看到大楼时,由纪不能理解那样雄伟高大的东西是什么。后来随着年纪的增长,对常识的认知,由纪联想到自己还是王女时读过的一部分书籍,和用来积累知识、精读细读的不同,是些用来打发时间、充满奇思妙想的书籍。那些书中描绘出来的世间写满奇幻,每一个世界都在闪闪发光,没有一处是不美的,连污浊的呼吸也散发出淡香。

    通过对书籍内容的回想,以及知识技能的增长,由纪大概理解了自己的现在现状,心中不免升起些兴奋的情绪,在起初的茫然之后,也变得开始期待她全新的一生。

    由纪有一种的习性,像是小动物一般,深深地刻在骨子里——她总是容易对任何事都感到厌倦——很多人都有这种特征,但是由纪更为特殊一些。仿佛在偌大的世界之中,没有任何东西可以保留她的目光。而在产生厌倦的情绪之后,由纪的性格就会开始变得奇怪,一切也都会开始往不那么如意的方向发展,她会逐渐变得想要看到人们饱受苦难,即使她曾亲自经历过那些痛楚。

    所以她一直在努力让自己不要产生厌倦的情绪。从学会这里的语言开始,由纪学会了很多东西。

    机甲,歌唱,战斗,舞蹈……舞蹈,舞蹈让由纪想起来一些不好的事情,一些她以为对她没有那么大影响的事情。

    “由纪,要不要试试看跳舞?”听到妈妈这样询问的时候,由纪的眼前突然浮现出过往的风景,漂亮的银色月光仿佛取代了今日的晨光,在光线的照耀下,由纪的精神逐渐恍惚,最终失去控制,然后她在家人面前展露出自己的不为人知的一面——发疯了一般尖叫着砸毁一堆东西——那之后,由纪的父母一同带着她去看了心理医生,但是那对她来讲没有太大的用处,由纪不可能将发生在她身上的一切告诉给这个世界上的任何一个人,她还想要让剩余的人生按照她起码的意愿发展。

    虽然不知道这样活着的意义,或者其他什么尚不明确的东西,但她现在就是还不想死去,尤其是会被不知道什么样的未来给夺去生命。

    那种经历,有一次便足够难忘。她不想再有另外一次。

    “由纪。”医生喊她的名字,声音温和,表情温柔,周身萦绕着淡淡的疏离感。

    由纪懂得这种感受,因为她有过类似的感受,想要这世间的一切都远离,那个时候,如果她能够有能力毁灭世界,一定会那样做吧。

    毕竟由纪就是那样一个随心所欲、不被世俗所扰的孩子。

    双方协商后,由纪的父母在外面等候,由纪则平淡地看着医生,按照对方预期的那样回答所有问题。

    当询问结束,医生长久地盯着由纪的脸颊,仿佛透过她看到了她身后的一切,她说:“由纪,你就像是被困在这身体里的外来者。”

    那个瞬间,由纪意识到,正如她可以轻易看穿对方的思绪一般,对方也可以明白她的一切。由纪并不意外有人会这样懂她,她担心的是其他的事情——由纪不认为对方会像她那样谨慎地保守她的秘密——像是明白由纪在想什么,医生对由纪笑一下,便将由纪送出去,和由纪的父母简单聊了几句,只是说些‘由纪没有问题,人的大脑非常神奇,以后不要再提起与舞蹈有关的事情就好,由纪不会有问题,她是一个非常好的孩子’的话。

    对方一粒药也没有为由纪开,却在由纪与父母一同离开之后,彻底离开这座城市,与世间的一切都断绝了关系。

    没有人知道她后来怎么样了,但是由纪做过一个梦,她梦到,医生去往了一个和她上辈子死亡的镇子非常相像的地方。医生将绳子挂在树上,把头伸进去,结束了自己的生命。

    当由纪从那个梦中醒来时,她想到医生当时安抚的笑容,但她很快就将这件事忘到脑后,仿佛医生从来没有在她的生命里出现过。

    反而是由纪的父母,他们会不时提起那位厉害的医生,因为由纪是从十一年前和医生谈完后,才在久久的沉寂中第一次尝试接纳跳舞,到现在已经彻底习惯跳舞的第十八个生日,由纪成为了都立高校芭蕾舞团的首席舞者。

    所有人都知道,在不久之后的将来,由纪会成为国家芭蕾舞团的首席舞者。

    这听起来可能有些突兀,可由纪就是这样一个人,即使一开始非常抗拒跳舞,但只要她在思想上接受跳舞这件事,一切便都不会成为阻拦她前进的难题。

    只要是她想的,便没有不成的。

    听着父母又一次提起她早已忘记的医生,由纪窝在沙发上,打了个哈欠。

    “困了就去睡吧,明天要在烟火晚会上表演,今天得好好休息。”

    “好,那我就先去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