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言从没想过自己能重来。

    可当他再次醒来时,映入眼帘的第一个人,就是上一刻在他眼前断气的贴身侍女秋槿。

    楚言差点以为他已经来到了阴间。可眼前这个“秋槿”竟不是熟悉的那副成熟面孔,而是变得青涩了许多,看起来正是桃李年华。

    或者说,眼前的人正是楚言记忆中正值桃李年华的秋槿。

    “主上,”秋槿的身影隐在缀着流苏金线的重帷外,手中托着一托盘,上面是精致的瓷碗,“这是刚熬的醒酒汤,主上喝了再休息吧。”

    醒酒汤?

    楚言且惊且疑地撑身坐起,锦被的一角顺势滑落至腰间。此时才恍然惊觉,他竟安稳地躺在自己寝殿的床上,无痛无伤。

    四下看去,只见那桌椅床柜、屏风镜台,无一不是记忆里中乾殿的旧时摆设。许多都是他分明已经扔了毁了的。

    熹微阳光穿过精巧的梨木窗棂,细细地铺在一对彩绘瓷花瓶上。床头的墙壁上悬着九重殿主昔年爱用的佩剑“悬虹”。金铜四脚香炉里悠悠地燃着宁神香,一切都是那样地安适而平和。

    楚言猛地闭上眼,用力按着作痛的太阳穴深吸一口气。

    是庄周梦蝶,还是蝶梦庄周?

    是他如今陷在梦里,还是那前世种种不过大梦一场?

    楚言久久沉默,又眯起眼将“秋槿”从头打量到尾。暗自沉气于丹田,竟发觉自己的内力浅了许多,却又大大深于死前被白华下毒侵蚀之时,算算时间,的确像是六七年前的样子。

    他试探着问道:“秋槿,孤昨夜醉酒了?”

    秋槿托着醒酒汤,点头应道:“回主上,主上昨夜与白华公子饮到夜半。”

    白华公子?

    ……饮到夜半?

    楚言又一次失语。

    莫非他真的……有幸重来一次不成?

    秋槿见楚言不言不语只是看她,手中举着的碗放下也不是,托着也不是。她自认为自己没有说错话,可今日殿主实在举止反常。

    正心内思索该不该问,却听楚言终于回神问道:“如今是什么年份?”

    秋槿心内不明,却还是报了年份。接着就见楚言追问道:“何月何日?”

    秋槿依然不失恭敬地回了月份和日子,心中默默考虑是否该劝主上先喝了醒酒汤清醒一下脑子。

    楚言将那日子低声重复了几遍,眼神渐渐清明。然而下一刻就见楚言猛地变了脸色,从床上翻身而起,随手抓了件大袍草草披上,“阿刃可是在刑堂!?”

    “是……”秋槿一惊,张口刚欲回禀。楚言却已经近乎慌乱地越过侍女的身侧夺门而出,转眼就没了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