忘忧哪有心情吃东西,她皱眉推开粥碗,又问“你到底要把我送到哪里去?”

    “扬州。”沈熹年端着碗侧身坐在床榻跟前,长长的舒了一口气,似是做完了一场极其重要的事情。

    “扬州?”忘忧好笑地摇摇头,没有说什么。

    沈熹年回头看她的表情便猜到了她心中所想,笑道“你此时此刻一定在想,普天之下莫非王土,扬州再远,对于天子来说也不算什么,他若想找到你易如反掌,对吗?”

    “你知道还做这样的事情?到时候即便有人替你顶罪,你也是白白得罪了他,图个什么?”忘忧蹙眉问。

    “你可知道,现在朝中的大臣以及贤王府都希望天子娶韩秋婳为妻并立她为皇后?”

    “这样的风言风语,京都城从来都没断过。若他不同意,谁还能逼他?”

    “其实,天子是这世上最无奈的人。他高高在上,似乎没有人能够逼他怎样,可是实际上,天下的每一件事都会逼他。如今江宁府出了水灾,并且洪水继续蔓延已经影响到了周边的州府。今年雨水多,这才仅仅是开始。就在昨天,北辽忽然袭击了我们北境重镇,烧了一部分军粮。兵部尚书建议派韩枫押解军粮去北境,可是他们韩家父子都上了战场,京中只剩下妇孺,朝廷该如何安慰,又该如何牵制?立后,便是最好的办法。韩家成为皇后一族,那么家族利益跟朝廷便紧密的绑在一起,韩家父子为国效力,将来韩秋婳为天子诞下龙子封为太子,江山永固,人间美谈。”沈熹年说完,嘲讽地冷笑一声,又叹道“说句不怕你恼火的话——你再不离开,在王公大臣的眼里便是祸国殃民的红颜祸水了。”

    沈熹年最后这句话,如同一记重锤砸在忘忧的心上。

    那种痛,犹如粉身碎骨。

    她下意识的抱着自己的双腿蜷缩成一团,紧紧地挤压着五脏六腑,却依旧缓解不了这种痛。

    沈熹年起身坐在她的身边,伸手把她揽进怀里,低声叹道“我知道你很难受,可是你也说过,长痛不如短痛。你可以不喜欢我,把我当成你的哥哥。但我不能看着你往火坑里跳。你想想我的姑母,她是那么有手段的一个人,死的时候有多凄凉?你觉得你能比得过她吗?还有太后……那里不是你这样善良的姑娘能站住脚的地方,我带你去扬州,那里有逸隽兄早就给你买下的田庄,一切都已经安排好了,你去那里安静的住着,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把京城的那些烦心事都抛开。还有逸隽兄跟青茵的婚事,我已经拜托母亲全力操办了,你尽管放心就是。”

    “我现在还有选择的余地吗?”忘忧有气无力的问。

    沈熹年把下巴压在她的头顶,轻声说“没有了。就算你跳江,我也会把你捞上来的。”

    “你还有什么话要跟我说吗?”忘忧又问。

    “在车上,我是不得已才打晕你的。我想过给你用迷香或者药,但以你的医术,我怕无法得手。所以……对不起,这是我第一次伤害你也是最后一次。”沈熹年说着,又按了按忘忧的后脑勺。

    被打的地方依旧隐隐的疼,但这并不重要。忘忧推开沈熹年说“我不怪你,你能让我一个人安静的待一会儿吗?”

    “好,我就在外面。有事喊一声,我就来了。”沈熹年放开手,起身出去了。

    舱门关上,船舱里又陷入了寂静。

    忘忧把自己紧紧地蜷缩成一团,闭上眼睛默默地想着赵祯此时不知在做什么,是否知道自己此时已经离开了汴京城,是否为自己担心着急,是否想办法追查此事早些把自己接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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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赵祯是天黑的时候得知忘忧在汴京城的大街上莫名失踪的。何妈妈拿着那份信去开封府报案,故意把忘忧是乾元殿二等女官的身份说了两遍,原本人口失踪这样的案子是无需报到天子跟前的,然而府尹大人有些来头的,对天子身边的事情也有耳闻,一听说是天子身边的那个林家姑娘,当下不敢怠慢,一边派出衙役全城搜索,一边急匆匆的去找刑部尚书史静轩,请史尚书尽快把这消息送进大内,以免天子怪罪下来,他丢了头上这顶乌纱帽。

    好巧不巧,开封府把忘忧失踪的事情报进来时,宋嬷嬷也得到了一个消息——有人在靖西候府和秀林居之间的路上布下了刺客,要伺机取了忘忧的性命。

    这两个消息一前一后送到,赵祯盛怒之下差点把乾元殿一把火烧了。

    一地狼藉之中,赵祯坐在地上倚着龙案的腿儿,疲惫地问“为什么会有这样的事情……是谁干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