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帝将一件衣裳递给了施愉。

    施愉纳闷地接过摊开一看,脸上不禁露出奇怪来,瞧这尺寸和款式,显然是给男人的。

    缎子轻薄丝滑,虽然是纯白的色泽,然而在烛光下,微微抖动间有祥云暗纹流动,可见是极上等的料子,外头不常见,宫中都有定数。

    施愉心中有了猜测,不过还是问了一句:“皇上,这从哪儿来的?”

    “乃是母后所做。”

    燕帝的语气听不出高兴或是不高兴,然而能穿母亲亲手缝制的衣裳,这本身就是一件高兴的事,可……

    施愉听了立刻就知道这其中另有故事,怕是还得与朝中有关系,与太后有关,那就只有李璃了。

    她故作不知,拿着这件里衣,赞叹道:“真看不出来,太后娘娘女红这么好!瞧针脚细密的,就是一般绣娘都比不上,臣妾至今还做不出一件像样的衣裳呢。”

    施愉落难前是才女大家闺秀,不碰针线,落难后

    便是做着洗衣清扫的苦力,碰不到针线。

    施愉的赞叹让燕帝跟着沉眸,他的语气不禁软了下来说:“冷宫的日子里不得不学会,母后她吃过不少苦。”

    施愉道:“原来如此,怪不得有时候拜见太后,看到她眯着眼睛,似乎有些糊涂。”

    “针线做久了,容易熬坏眼睛,更何况年纪大了……”燕帝说着,自己先愣住了,然后勾了勾嘴角。

    他拿过这件里衣,轻轻抚摸着,面上似有动容。

    这么大的年纪,还亲手给他做衣服,哪怕太后希望燕帝能对胞弟宽容一些,也是一片慈母之心,人之常情。

    施愉轻轻抿唇一笑,继续作好奇地问:“太后娘娘送了衣裳来,可有说什么吗?”

    燕帝摇头:“就试了尺寸,富宁瞧着满意就回去了。”

    “手心手背皆是肉,太后也是不容易。”施愉轻轻一叹,“轻不得,重不得。”

    这话说进了燕帝的心坎里,他虽然对李璃有怨怼,可并非真的冷心冷肺,毫无情意。

    况且兄弟相隙真的是李璃的错吗?

    是他不敬兄长,不敬帝王?

    燕帝再怎么用这个理由安慰自己,夜深人静回想剖白,他非常清楚,只是因为自己办不到,所以渴望他人的帮助,可一旦他人成功,他又害怕自己握不住,最终是因为他的胆小无能所致罢了。

    太后与李璃多年相依为命,燕帝理所当然的以为太后更在乎小儿子,若需选择,必然弃他不顾。

    可是没想过,若太后真的不在意,完全可以用孝道帮着李璃压住他,无需强硬,只需要翻出这些年李璃对他的帮助质问一声,或是以一颗慈母心一遍又一遍地请求,他必然只有退让一步。

    然而最终太后只是亲手做了一件衣裳,却没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