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司徒洗漱完毕后,萍过来敲门,问她早餐她是预备去主宅吃还是送到客房来。

    她想了想,决定去主宅。再过几小时,父母和堂妹就要过来了,昨天和查侬的见面并不愉快,如果不想把接下来的戏演砸,那她必须克服心理障碍。上演一出你侬我侬的戏码估计不可能,但起码要维持表面上的平心静气。

    打开衣柜,她换上了苏沥华送给她的那条蓝绿色的泰丝连衣裙。北部一二月的天气早起还微带着微凉,她裹上了一条奶油色的泰丝披肩。坐在镜前,她给自己化了个精致的妆容。最后,戴上一对翡翠耳钉。那对翡翠耳钉虽然只是简单的小小两粒,水头和色泽却都极好,和身上这条蓝绿色丝绸的连衣裙很配。离开查侬的时候,她没有带走任何他送的首饰。为了消愁,她用陪嫁过来的银行卡买了不少奢侈品,包括这对耳钉。来到苏家后,她再没戴过那些饰物,今天戴出来也只是为了在父母面前充面子。

    看着镜子里那个雍容华贵的自己,她嗤笑了一下,转身走出了客房。

    主宅的门开着,似乎是特意为她留的门。

    餐厅里除了佣人,只有查侬在。

    没等佣人动手,查侬就殷勤地替她拉开了椅子。司徒憋了口气,冷淡地说了声“谢谢”,坐了下来。

    “苏先生呢?”她不看查侬,自顾自问一旁的凤姨道。

    “苏先生在楼上。”

    “他又不舒服吗?”她紧张兮兮地看着凤姨,几乎要站起来。

    “没有,”凤姨说,“他说,让您和查侬先生单独呆一会。”

    说着,凤姨支走了在场的所有佣人,她自己也离开了餐厅。

    司徒松了口气。也是,一般人才不会愿意搅和进这种糟心事里,苏沥华肯帮忙到这个地步,已经是仁至义尽了,难道谁还有兴趣天天看离婚夫妇冷战。只要他身体无恙就好。

    “澜澜,艾已经离开了。”查侬在她身边的椅子坐下,凑近道。

    司徒略转头瞥了他一眼。他的气息是她所熟悉的,那张脸孔也依然英俊,可是,她却忍不住想躲开。为了不久之后“一家团圆”的戏码,她强忍住不适,命令自己继续坐在这张椅子上,就当自己暂时是一棵生了根的植物。

    许是见她没有明显的抗拒,查侬显得放松了一些,继续道:“我知道,我们之间还有很多问题,比如那个孩子,只要你肯回来,我会尽量让他不要打扰你。我不会逼你爱他——事实上我也不爱他!”

    “查侬,”司徒冷笑,“你还是个父亲吗?我当然可以不爱他,可你有什么资格说这种话?”

    “我没有资格做一个父亲。可是,你知道当初的情况,也不是我主动争取这个资格的啊!你以为只有你不能接受那个孩子吗?我也不能!我不爱他,因为他不是爱的产物!他是我母亲的杰作!”

    她沉默了好一会:“客观地说,你并非十恶不赦。可你扪心自问,在发生那件事的时候,你真的完全无知无觉吗?你对于我难以生育这件事,没有一丝遗憾吗?你是不是也在侥幸,侥幸万一我可以接纳你这一次的行为,让你、让你的家族得到所谓的‘皆大欢喜’?只是,很可惜,我没有如你的意罢了。”

    查侬张口欲解释,却没有发出声音。

    司徒看着他难过而无言的样子,有些不忍,心里那股恨意也淡了许多:“你的母亲从来没有喜欢过我。在她眼里,她的媳妇理应比我出色千万倍。我也曾经努力想做好一个豪门媳妇,可惜难以生养这一条恐怕就是最大的罪过。我曾经心怀愧疚,曾经竭力弥补,可后来我才想明白——是,我的家世背景远不及你,但我自问,我的家庭也是门第清白、家教良好,我并没有辱没你的地方。在你家的那几年,我试着讨好你的母亲,让自己往那个豪门媳妇的框子里套,完全忘了自己是一个独立的人,然后才是女人,我的人生价值也不应该只在于繁殖后代。”她顿了顿,继续说道,“当然,我完全理解你的家族需要继承人这一现实需求,我也觉得我不能单方面剥夺你成为一个父亲的可能性,这统统也是人之常情。查侬,事已至此了,我觉得未必不好,我心里对你可能还有一些怨恨,这是属于我的人之常情,也希望你理解。但是,从今以后,我想尽可能放下,我们不要再争吵、崩溃、纠缠,平心静气地成为陌路人,好吗?”

    查侬脸色惨白,眼角却是泛红的。

    她不再看她,平静地吃起了早餐。

    “二十分钟后出发去机场,可以吗?”用完餐后,她用餐巾擦了下嘴,起身问道。

    “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