动作与事件的构思及场面的布置是情节设计的第一个课题;而如何将这些行动及其所构成的各种事件与场面纯熟妥切地串合起来组成一出戏剧故事的完整形体,这是另一个从名词性情节意涵延伸出来与其相关的艺术技巧。

    因此一般我们在分析情节的词性与定义时,初步可以认同它是一个单纯名词的说法;然而紧扣情节而发展出来的事件安排技巧,则是在分析戏剧情节时必须一并关照到的层面。

    所以我们可以看到,东西方戏剧的体制结构与审美趣味存在许多差异,但同为「戏剧」,其本质上拥有的基础元素上应是一致的。

    中国戏曲亦以搬演一段故事情节做为作剧与演戏之基础目的,然而古代戏曲最早并不以情节一词指称戏剧中事件的安排,「关目」是早期戏曲家用以观察戏剧情节的惯用词汇。

    关目一词的内涵可能随着使用者的需要赋予不尽相同的定义,然大多数情况下,戏曲家是将关目一词取代情节一词为用。

    最早如钟嗣成在《录鬼簿》著录李寿卿杂剧《辜负吕无双》剧目为其批注时提到「与《远波亭》关目同。」

    此处关目便做戏曲情节解释;而贾仲明在增补《录鬼簿》亦运用关目一词评赏杂剧,有所谓「关目嘉」、「关目真」、「关目奇」等等评词,亦是就戏剧情节来作论述;这些「关目」在使用上皆等同于情节之定义内涵。

    在此之后戏曲家广泛运用关目一词,且将它作为欣赏戏曲的重要审美视角,如明代李贽在《焚书》里对于《玉合》、《拜月》、《红拂》各剧的评点之中便有「关目好」、「关目妙」、「没关目」、「少关目」、「无关目」等各种评词。

    评论内涵虽甚为简要,但进一步加以分析,「好」与「妙」是针对情节内容构思的出色巧妙表示称许,「没关目」、「少关目」与「无关目」则跳脱出单纯的内涵讨论而将焦点置放在情节布局上是否能前后照应、贯串得宜,以及在每一个段落中有无充分发挥。

    利用情节的宛转安排精巧设计来达到戏剧效果;李贽的关目情节讨论亦涉及内容名词与形式动词二种内涵。

    李贽之后关目一词持续被充分运用讨论,而「情节」一词也逐渐出现与其穿插配合使用;首先能看到的是徐复祚在《曲论》中将情节与关目二词合并,有所谓「情节关目」一语:

    《琵琶》、《拜月》而下,《荆钗》以情节关目胜,然纯是倭俚巷语,粗鄙之极;而用韵却严,本色当行,时离时合。

    这里的情节关目一词参酌前后文来看,当作同义复合词解,就《荆钗记》一剧在情节表现一事上与《琵琶记》与《拜月亭》做个比较,以为前者的情节设计安排是较为出色的。

    但徐氏并未细述区分优劣的标准,故未能得知其所论情节胜出是指内容构思或贯串技巧而论。

    其后如冯梦龙将关目与情节二词交替使用,如《酒家佣》第三十折〈卜肆奇逢〉评曰:「此出关目最妙。」《万事足》第二十八折〈高科进谏〉:「此套关目甚好,字字精神。」

    三十四折〈恩诏录孤〉:「此出情节妙。」《双雄记?序》提及:「搜戏曲中情节可观,而不甚奸律者,稍为窜正。」

    到了万历年间的吕天成在《曲品》卷下前言中引其舅祖孙司马公所言的南剧十要作为评定传奇的标准,其中第二项就是「关目好」。

    《曲品》一书中,固然多处可见吕天成关于戏曲中情节关目之布置设计的评论,然所用关键词却未见「关目」一语,反而多以「情节」取代之。

    如上之下品《绣襦》:「情节亦新」,具品《龙泉》:「情节阔大」,中之中品《双珠》:「情节极苦」等,其以「情节」一词完地取代了古代曲家惯用的「关目」一语。

    再如祁彪佳《远山堂曲品》对于情节的相关品评之用词除了「关目更玅」、「关目更自委婉」或「铺叙关目,犹欠婉转」等以关目作为关键词的评论,同时也出现了「粗具情节」的说法,其探讨品评对象都是戏剧情节一事。

    冯氏等人皆将关目、情节二词视为概念相同的专业术语交替运用,情节内容新奇巧妙与之所展现的情调气氛是第一个观察重点,同时也进一步关照到情节贯串衔接时的流畅婉转。

    古代剧论家谈论情节一事赋予其内容名词与形式技巧动词的双重内涵于此再度可以得到印证。

    综合东西方戏剧家对于情节的诠释与运用可以发现,情节本身虽为一单纯的名词概念,东西方戏剧家在讨论情节一事时,皆涉及具体内容之名词与结构技巧之动词两种不一样的层次;可以针对其内容部分人物事件与情境的设计构思来作讨论,亦可就情节场面的安置铺展及前后照应关系来行观察。

    还有就是情节与故事、结构之差异,因为情节在叙事文学的讨论中经常与「故事」、「结构」等词语相互搭配运用,甚至在意涵上会有模糊混淆的情况。

    但需要什么,其实「故事」、「情节」、「结构」三种出现于叙事文学中的概念精确说来各有其固定指称之内涵,「故事」与「情节」意义上的差别在叙事理论中已经普遍得到共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