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小一冷笑道:“会主这是看不起伙计?”

    朗乾坤笑而摆手道:“我向来都很重视自己手下的伙计。”

    柳小一挑眉稍一沉吟,颔首道:“我懂了,会主是没有想到,像我这样的人,竟会甘愿做一名小伙计。”

    朗乾坤仰首笑了几声,道:“我也曾当过伙计。”

    他竟颇为得意地续道:“且还是一家打铁铺子唯一的伙计。”

    朗乾坤说着叹了口气,望着墙壁,眼中露出几分追忆之色,“像此刻这般气候倒还好些,待得夏日炎炎,背着煤炭又或抱着器材往那炉旁一站,面对那滚滚热浪,便是恨不能将身上衣服全扒下来,其实也没多大作用,反倒如同整个人都变作了熏肉一般。”

    他道完看向柳小一,续道:“但我若不是如此故意熬打了三年,令得内功根基扎实,此刻也定然不会站在这样的位置上了。”

    柳小一慢慢点头道:“虽说有得必有失,然而想要得到什么,不但要失去既定的时间,更要付出相应的努力,不然的话,只能空余蹉叹。”

    朗乾坤颔首道:“所以你既然由于身不由己失去了这样的时日,为何又还要受制于人的以此当做筹码,只为此刻放弃之后,将来回想而起,其实不痛不痒的一手还击呢?”

    柳小一整个人呆在了原地。

    等到他回过神来,朗乾坤早已离去,唯有面前微微荡漾着波纹的一杯酒。

    他又望着这杯酒坐了很久,才抬了起来,将其一饮而尽。

    他离开了酒馆,去到一家衣服铺子里,取出二两银子,买了一件十分不错的黑衣。

    他并没有放弃。

    但他却突然想去见一个人。

    且他想要名正言顺地去,所以才要购置新衣。

    因他要去的地方,正在办事。

    白事。

    贾舒元的白事。

    他想要见的人,便是那位笑起来羞答答的女子,名叫阿絮的小婢女。

    他穿着那身黑衣,来到气氛凝重的门前,跟随着恰好来吊唁的宾客,去到堂中行过礼,插完香,然后找了个没什么人留意的角落里站了一会,便不动声色地离开了这里。

    并不是他急着去见阿絮,而是他实在受不了谭氏和贾常黛的哭音了。

    然而他借着灯火映照不到的地方,在这还算富丽的宅院里快速而又仔细地走了一圈,却依旧没有看到阿絮的身影。

    他先是找了个没人能轻易看到的地方站好,好让自己能仔细回想是否有所遗漏。

    然而当他将曾经走过的地方,和曾经见到的相貌,与昨日来此做客时的记忆核对过后,发现唯独少了的,便只有阿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