斜阳西落的时候,从阴影处走出来一个老者,只有一只眼睛,一条瘸腿,却快得如同鬼魅。

    “少主已经过了而立之年了,再怎么折腾下去老奴之后要怎么办呐?”赵总管又是叹息又是尊敬地立马将一瓶青瓷白玉瓶递过去,“宋神医刚刚配置好解药老奴就马不停蹄地赶来了,少主现下觉得如何?”

    迟翌嘴角泛着玩味的笑容,看着药瓶,“若是我用‘死字经’把这毒逼出来,你说花家的人还能想出什么办法来逼迫我?”

    赵总管微微往后退了几步,“小陆先生曾劝诫过少主,盛极则转衰。‘死字经’实在太过霸道,为达目的必自伤八分,然后伤人十分。如若不是入谷老人拼尽身家性命,放手一搏,当年恐怕死伤不计其数,众生皆坠入地狱。少主何必和自己过不去?”

    “再说,你这毒药你吃得心甘情愿。”赵总管叹了一口气,“若不是你吃下,花家不会这么快相信你,夫人也不能这么快得到他们的信任。”

    “赵总管这些年兢兢业业,勤勤恳恳守在我身边,以防止我成魔,真是费心了。”迟翌的目光淡漠,似厌倦疏离,极为缓慢地用手腕的力量拧开药瓶,刚刚一副要人服侍的虚弱模样如今却显得分外倔强,赵总管在一旁几度想要伸手帮忙都忍住了。

    待迟翌吞咽下去之后,立马送上清水助咽,因为喝得着急,立马呛得狼狈不堪,两颊泛着病态的红晕。

    他低着头笑,从胸腔中发出来闷声,听得让人心惊胆战,仿佛妖魔鬼怪欲从这身看似无欲无求的皮囊中破茧而出。

    赵总管半是踌躇半是不忍地想要伸手拍一拍这个不再年轻的江湖霸主的后背,那样瘦骨嶙峋的背脊,有着仿佛一捏就会碎的脆弱。

    “少主,可是在寒心夫人亲自喂毒?”

    “与其让其他人喂我毒药,她选择自己来面对我。如果我因此死了,她要背负一辈子的愧疚,可是她还是来了。”

    他垂着头停止笑声,眼角仍泛着竭力忍住的血红。

    “少主真的觉得少夫人心存人性和善意吗?”

    “她是我带大的孩子啊。”迟翌眉眼酿起了一丝柔和,不肖一会儿又消失得无影无踪,“一切都按照计划行事。”

    夜幕浓重,明月星稀,春寒料峭。

    几十支齐发的利箭撕破夜晚的静谧,乘风刺入守夜防护军队的脖子,鲜血还未来得及从温热的躯体中涌出就被随后跟上的敢死队悄无声息地处理干净。

    待敢死队替换任务顺利完成之后,两个矫健而轻盈的身影弯着腰在城墙上敛声息语疾走,灵活地游走在复杂蜿蜒的林间小道,随后没入在薄雾层掩的黑夜中。

    林间小道的尽头自从十天前硝烟弥漫之后便一直笼罩在黑暗中,此时此刻却在寂空长夜中轻微地发出了一点声响,随后敛声息语。

    屋中一人观察周围,一人转动了机关,八仙桌后的书架开始微微震动,逐渐显露出一方暗室,潜入后可见一阶向下延伸的石梯,暗得伸手不见五指。

    花询点亮了火折子,花棹跟入暗室之后便用内力弹出机关,石门重新掩上,彷如寻常,唯有书架后一尘不染的画卷被消无声息地徐徐打开。

    纸张已然随着岁月变得泛黄陈旧,然而画中的女子依旧巧笑嫣然。

    花询执火折子在前面,刚踏入石阶第一步便见两侧油灯触发声响,开始缓缓燃烧,渐渐照明前面的漆黑一片。

    初道极狭,只余一人侧身宽度,复行数十步,豁然开阔。

    十一岁的时候,花棹曾对在花家神秘的书房产生巨大的好奇心,但是那时候本事不够,未能察觉到其中暗道,被花过林及时发现,闹得人尽皆知。然而花过林宠她,不似花诀那般严酷,只不过四书五经抄了十遍,而已。

    以至于花棹到现在仍倒背如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