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日后,城郊。

    逼仄的院落内尽是枯草、积雪,破旧的房屋内一片昏暗,唯有一个锈迹斑斑的火炉燃着几块碎柴,散着点点热气,却到底驱不散隆冬的寒。

    少年躺在简陋的病榻上,宽大袍服下的手臂,苍白瘦弱的紧。

    医馆的老大夫正坐在床边仔细探着脉象。

    良久,老大夫捋了捋白须,轻叹一口气摇摇头,小心将那细若新竹的小臂盖好,静悄悄转过身来。

    “大夫,如何了?”苏棠上前低声问。

    老大夫看着眼前的姑娘,一身深灰色粗麻衣裳,却也盖不住那双柔腻白皙的手,眉眼娇美又透着几分执拗,初见只觉清丽,观久了竟觉如惊鸿之姿。

    “不知那小公子是姑娘何人?”老大夫顺口问道。

    苏棠应:“是我的表弟。”

    “原来如此,”老大夫随手将一旁的药匣打开,拿出纸笔:“小公子满身伤痕,怕是被人生生折磨了许久,有些伤口伤及了命脉,也便是老天开眼,竟回了一口气,我给你开副方子,也不过是些固本培元的药,吊着这条命罢了。”

    老大夫将纸交给苏棠:“你守着他些,若今夜未曾发烧发热,明儿个便照着方子抓药,大抵能捡回来一条命,若今夜发了热……”说到此,他又满眼惋惜看着那病榻上的少年,生的这般好样貌,竟受了如此重的伤,也不知谁人这般残忍,“能不能成活,就要看他的造化了。”

    苏棠顺着老大夫目光望了眼,那少年的脸色已泛着些青黑,只盖着一层被褥,瘦削的可怜。

    “我知了,多谢大夫,”苏棠接过药方,翻过包袱,拿出荷包,“您看,需要多少银钱?”

    老大夫环视了眼家徒四壁的屋子:“你便给我一两银子便是了。”

    苏棠抓着荷包的手顿了顿,拿过最大的碎银:“今后还要多麻烦大夫了。”

    “贪财了,”老大夫将纸笔收起,药匣合上,背起往外走,却又想到什么,“若想小公子无碍,只怕还须得不少银钱,姑娘……三思后行。”

    毕竟,那少年的伤太重了。

    “好。”苏棠颔首轻笑,“我便不送大夫了。”

    “留步便是。”老大夫的身影终是消失在柴扉处。

    苏棠仍定定望着外面的院落。

    这儿是父亲生前以旁人的名义买下的,那时,这儿还是个院中有翠竹的雅致小院。

    抄家那天,她去找了父亲,却只看见父亲的身影在那条白绫上荡啊荡的,以往他见到她,不论生了多大的气,总能笑出来,那次吊在房梁上,脸色青黑一片,难看的紧。

    而他身下的桌上,便放着一纸陌生的地契,以及一封信,信上说:往后若无去处,此处便是她唯一的家。

    家。

    苏棠眨了眨眼,的确,不论以前还是现在,终是父亲给了她一个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