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江步青颔首,“我要烧水洗沐。你若答应,每日我会与你错开用这灶台,不会耽误你的。”

    朝歌扣了扣门栓,低头糯糯道:“不耽误,不耽误的。”

    江步青不知她手心内已微微渗出薄汗,声音低润如玉:“那我先去烧水了,多谢朝歌。”

    说完,步履些许着急地去打水。

    南山不缺水,山间溪流借由连接成片的竹筒引流而下,因构造巧妙,只需顺势挪动,溪水就能自个儿流入到桶中。至于锅内,想来朝歌每次用过也会清理,并不需要江步青再仔仔细细地涮洗。她提着桶摇摇晃晃的来回走动,终于将一锅水装得满满当当。

    灶里草木灰不多,煨的火炭熄了透彻。江步青学朝歌点火的模样,将细小的枝叶先放入其内,而后吹亮火折子将艾草点燃。

    谁知艾草极易起火,瞬间火苗窜起,惊得江步青下意识甩到一边。她吹了吹指尖,片刻后皱眉又取过一团,待火苗燃起后,手忙脚乱地塞进了灶里。

    哪曾想,本嚣张的火苗一进灶中就失了气势,没过一会儿就无了动静。

    “咳咳。”

    江步青被浓烟呛地流泪,袖口一抹,眼角脸颊又成了漆黑一片。

    她咳嗽着,窘迫不堪又执着地呵护那团火苗,终于在近乎一刻钟后,看到了希望。小心翼翼地送进去块块柴木。

    如此大的动静,自然吸引了朝歌注意。

    变得愈发胖乎的奶狗轻轻发着颤,伸出粉嫩肉垫搭在朝歌脚腕处,不时舔上一舔,万般惬意闲适。它不知向来安静不好动的主人为何突然间将木凳换了个位置,却也颠颠地跟了过去。

    朝歌不再执着于编那簸箕,咬唇看着江步青的背影。

    不知背后有个小人在偷看,江步青全神贯注地呵护着这团灶火,心情随愈发弥漫的水汽而上扬。村中人家,基本单独修葺有茅厕,大都建在屋舍临近的田地旁,粪水还能做肥料,朝家也不例外。

    但江步青仔细观察过,江家废弃的猪圈因多年未曾使用,略显干净,况自带出水口,正巧可用作洗沐之地。早间归来,因同坐驴车靠得极近,江步青得以发现朝歌并非全然邋遢,她的耳朵脖颈未被黑泥裹附之处,皆显露着豆蔻女子的娇嫩,断然不是长久未洗沐之姿。

    何况午间借送药就之由,江步青环扫堂室,发现了另一件东西:泡在水中的柳枝。官宦富贵人家都用刷牙牙香漱口,书中尝言穷苦乡农,只能折下柳条将就,柳枝取出咬开,以漱口洗面。

    之所以江步青认得出,还是一年淮南西路水涝,流民南下江南东路,江韫开私仓放粮,致江家收不抵□□年江步青漱口,全靠的柳枝。

    再者,若朝歌全然痴傻,以她上无父母旁无近亲的处境,必不可能家中米粮盈余。江步青擦了擦手试试水温,没在继续想下去,她借葫芦瓢将热水舀入已装好凉水的桶中,奋力地提桶往猪圈挪去。

    谁能猜到有朝一日江家千金会沦落如斯。没时间给江步青回忆往昔富饶,她蹲下身子一点点淋水到头上,抹上肥皂仔细搓揉。

    等来回两次打完水洗沐,方算是浑身舒坦。

    洗沐完后,江步青拿着巾子吸干发间水分,立于院内仅存的桃树下眺望,落日昏黄的光撒在四处,带着静谧的舒适。

    “江小娘子!”

    小溪对面却忽而传来了人声。

    江步青侧首,冷眼看着远处挥手小跑的妇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