饭后,唐晏云声称自己张大了嘴也会头晕。

    医嘱里可没有提到这一点,但与其跟他斤斤计较,不如遂了他的心愿来得省时省力——许淮书削了几个标致鲜亮的水果,切成块端到他面前。

    唐晏云捧着碗笑得合不拢嘴,那“哈哈”声一听就不怎么纯良:“宝贝,来,我喂你一口。”

    许淮书懒得废话:“吃你的。”

    唐晏云扎起一块放进嘴里,夸张地咔嚓两下,咂着嘴问:“老许,以后你会天天给我做饭吗?”

    许淮书收拾着碗筷,忍不住停下手来骂他:“你是猪吗?只管吃不管做?你怎么不说你给我做?”

    唐晏云挨骂也仍笑嘻嘻的:“我哪里像猪了?我做有什么意思,我这不是想吃你做的嘛?你做的好吃。”

    许淮书不为所动:“饭店做的更好吃,病好了自己出去吃吧。”

    “我不,我以后就跟你过了。”唐晏云踢飞一只拖鞋,用脚尖撩起他的裤管,勾住他的腿,“老公,给我做饭。”

    “……”许淮书瞥了他一眼,“没有那么亲,别乱叫。”

    唐晏云听了眼睛一亮,双目简直炯炯有神,病态荡然无存,他又惊又意味深长地啧了一声,问:“我们还不够亲?你还要怎么亲?”

    许淮书收起餐具,转身进了厨房:“不知道。快吃,吃完了早点休息。”

    在唐晏云夸他之前,许淮书根本没考虑过要不要做饭的问题。

    独自逛超市,他比单身时多了一分情愫,又比和唐晏云在一起的任何时候都要自在,他终于可以卸下防备,不用拿捏进退的分寸了。再一想到他正在为他们的共同生活而购置用品,他心口又突然软弱,软到能陷进去一个人,再深深埋起来。

    当然,真的会陷进去的也没有什么别的人,还是他自己。

    他或许可以冷言冷语地搪塞过唐晏云,把人推拒到安全范围之外,却不得不在无人时对自己承认,他潜意识里仍然期盼他们的关系能够长久且稳定。长到看不见尽头,稳到不必日日绞尽脑汁地维护。

    那么,只要时间允许,他们自然会在家里分享酸甜苦辣。

    正常人只要稍微有些持家常识,看冰箱里的储备也能看得出他的打算,可唐晏云脱离了劳动人民对于生活的一般认知,偏就不是个正常人。

    他多此一问,点醒了许淮书,想做也不做了。

    唐病号饱食终日,还理所当然地自我免除了一切劳动义务,躺在床上捧着手机沉迷娱乐,而许淮书擦过桌子拖了地,一个人在厨房出神地刷锅洗碗,只开了墙上的一盏小灯。

    从前,他不知道唐晏云的心意,不由自主地日思夜想,现在他真的听到唐晏云亲口发愿了,又恐处处陷阱,不敢事事应承。

    可唐晏云恳求他。

    想起唐晏云眼光热烈,亲昵地叫他“老公”,许淮书一时有些陌生的迷惑。在这迷惑之中,他心底的保护欲开始蠢蠢欲动,责任感油然而生。

    它们成长、膨胀,冒着泡,向上升,眼看就要溢出心口了,他又硬是生生地掐断了这些念头——他用洗刷所有餐具的时间把这两个字反复品味,直到产生了免疫……至少不至于慌乱惊惧。

    他早就不再有求必应,也没把尽心尽力写在脸上,可饶是这样,唐晏云依然不停地靠近,叫他“老公”,对他撒娇,眼睛只看着他一个人,没完没了地傻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