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晏云听前半句已觉得蹊跷,听到后半句,干脆没反应过来:“什么?你分手了?”

    许淮书不说话,一口接一口地喝水,喉结上下滚动。

    “你和你那个大小姐女朋友分手了?”唐晏云回过味来,一屁股坐在许淮书身边,两眼放光,“她把你甩了?”

    想起滕雪兰,唐晏云心里酸溜溜的,这女人恐怕嫁到哪都是正室的地位,她在许淮书身边可以名正言顺地千秋万代。没想到居然无端端地分手了?真是大快人心。

    “你幼不幼稚?”许淮书对他的论调难以忍受,“什么年代,多大的人了,还在说谁甩谁?”

    “什么年代没有谁甩谁啊?”唐晏云不以为然,不吝把“幸灾乐祸”写在脸上,“她真把你甩了?”

    许淮书懒得答话,但这并不影响唐晏云的思考,他嘿嘿乱笑一通,感慨道:“没看出来啊。”

    设计院里谈恋爱、有家室的人海了去了,没见过谁的男朋友、女朋友会像滕雪兰一样时不时跑到院里来——当然,这和她背景特殊,能打通院里的关节,让领导们网开一面也有一定关系——可她不是上周才春光满面地来过吗?俩眼珠子差点没在许淮书身上烫出个洞,怎么会把他甩了?

    “为什么?”唐晏云想不明白,“是她家里喊她去搞政治联姻了?还是她有了别的男人?比你帅,比你大?还是你觉得自己配不上她?”

    许淮书瞪他一眼,当场就要翻脸,字从齿缝间蹦出来:“我在你眼里就这样?”

    “不不,没有,我瞎说的。”唐晏云看风使舵,见他真的动气,不敢胡说八道,用肩膀撞他一下,小声问,“到底为什么分了啊?说说呗,我又不跟别人说,我口风可紧了!”

    滕雪兰其人性格如何、谈吐如何,唐晏云其实并不在意。他自问是个俗人,自然不免庸俗地想:假如和她修成正果,许淮书可以少奋斗多少年?可以少在图纸的深渊里摸爬滚打多少个日夜?

    就算文艺一点说:滕雪兰若能一直如此倾心,许淮书将来的日子就这么在浓情蜜意中浸泡着度过,不也是一桩鸾凤和鸣的妙事?

    想着想着,唐晏云头顶冒烟——他天天在背后骂骂咧咧、画符烧香,可等许淮书真的和滕雪兰分手了,他竟然没有第一时间喜出望外地跑去开怀畅饮,怎么倒在这儿替许淮书遗憾起来了?

    他当然遗憾。

    许淮书是早晚要恋爱结婚的人,与其被不知根底的人拱去,倒不如被滕雪兰拱了算了,好歹她还占个情真意切,家境优渥。

    可滕雪兰这个没用的东西,怎么跑路了?

    许淮书不置一词,唐晏云抱着膝头,不禁又想:莫非,他们的感情并不像传言中那么郎情妾意?

    他早该意识到不对劲——院里的同事们伏案耕作披星戴月,连自己的家事都难以料理周到,怎么谈起别人恋爱中的种种倒像亲眼目睹了一样?

    八成是雾里看花,以讹传讹吧!

    唐晏云眼巴巴地看着许淮书。

    如果当初他们俩在一起,他一定把许淮书像一粒玻璃豆似的悄悄揣在胸前口袋,有事没事拿出来呵一呵、搓一搓,什么毕业、工作、搬家、装修,就算他把周遭所有东西全换过一遍,就算他弄丢了身份证户口本,就算世事动荡,天翻地覆,他也绝对不会落了这个。

    可许淮书没选择他。这个他曾经想保护的少年离开了他,一去不回,宁愿流落红尘,飘到陌生人身边——那些人牛嚼牡丹,暴殄天物,又占他的便宜,又让他受伤。

    “老许,你没事吧?别想了,分就分了。”唐晏云满怀伤感,一胳膊搭上许淮书的背,难得没有非分之想地安慰道,“女人都是骗子。”

    “你才骗子。”许淮书不识好人心,抬手无情地拨掉他的胳膊,顺带喝完了瓶里最后一点水,冷言冷语对他拒之千里,“你也能说别人是骗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