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宿雨独自回到屋里,连灯都懒得点,是他挑起的吗?也不算吧,他们两人身份不同,立场不同,根本无所谓对错,陆沂一直瞒着他与定武侯府联系,而他最不愿牵扯的就是定武侯府,谁都放不下,只能两败俱伤。

    幸好身边无人问起陆沂的事,他也省了解释。总以为时间长了习惯便好,白日里装得若无其事,可是思念却刻入骨髓,一日深似一日。

    一连二十余日,他都没有再见到陆沂,心里好似被挖空了一块,鲜血淋漓,他只能藏起伤口,每到夜里却又忍不住自己撕开,这座宅子里的每一个角落,哪里都是陆沂啊,叫他怎能不想?他只能一把又一把地往炉里添安神香,似乎睡着了就不会再想了……

    忽然有一日深夜,江宿雨隔壁的屋子传出开门的响声,接着有人躺在了那张床上,极其放松地舒了一口气,凝神听了听隔壁平缓的呼吸声。陆沂摇头暗笑,这个没良心的,倒是睡得安稳!

    第二天早上,又悄无声息地去了隔壁,屋子里的安神香气味浓郁,他脸色微变,心中陡然升起一股怒火,立刻把香炉拿了出去,大开门窗通风。

    挑起帐子一看到那张白净安睡的脸,心里的怒气又消了大半,坐在床边,伸手替他拨好了脸上几缕乱发,俯下身亲了亲他的眼角,咸咸的,看来昨晚上又哭了,越来越傻了,成天瞎想,还有脸偷哭!他倒是喜欢看宿雨哭,就是眼下哭的不是时候!

    日头高照,江宿雨缓缓睁开一双干涩微红的眼,看清眼前之人,满脸怔然,好似做梦一般,双手不自觉地抓紧被角,唇色有些发白:“你不是走了吗?”

    “我离开几日你就这么不爱惜自己吗?”陆沂忍不住问责,“你点了多少安神香?”

    江宿雨别过眼去,不想看他,只冷冷道:“你先出去,我要穿衣。”

    “什么时候这种小事我都需要回避了?”陆沂并不起身,隐隐有些生气,“我只是被某人气狠了,去了一趟颍郡避一避而已。”

    “什……什么?”江宿雨望向他,眼底惊愕万分,颍郡,不是回京都了么?

    “你果然没问起我,”陆沂凉凉地看了他一眼,“你有胆子赶我走,怎么没胆子问一问我的去向,就只会躲着哭?”

    江宿雨一时语塞,原来没有走么?心里一阵异样的感觉,好像寻回了自己心中缺失的一角,却总觉得那么不真实。他便道:“那你想留就先留下吧!”

    又是这句,陆沂强压住心中浮躁,一把将他从被子里提溜起来,端端正正地坐在自己对面:“你的意思是我去留随意,从此不管我了?我在你眼里就是如此轻贱,随手都能够丢弃?”

    江宿雨缓缓摇头:“不是。”

    陆沂得到了想要的答案,心里一松,抚上他的眼睛:“既然看重我,那还说这话来气我做什么,乖,不闹了好不好?”

    “我没有闹。”江宿雨轻轻移开了他的手,“我只是知道你不可能长长久久地陪着我,把你带出京都,是我的私心,你陪我两年,我知足了。”

    陆沂闻言如坠冰窟,气得直哆嗦,两手抓着他的双肩,死盯着他道:“什么叫不可能长久,在你心里就是这么看我的,认定我会丢下你?你不肯让我去祭拜江大夫,是因为你从来就没打算跟我长久?”

    江宿雨吃痛,却分不清到底是被他抓的双肩更痛还是心更痛,眸中泪色闪动:“你会不会丢下我尚未可知,但你叔父却不可能让你在我这儿了此余生,他的手段我见识过了,也不想再见识一遍。”

    “去年你将那把匕首带回来我就知道事情没你说的那么简单,你拖了那么久,想必也已是极限了。”

    “其实我很害怕有朝一日你会后悔随我来到这里,厌烦了这样平淡乏味的生活,那时候我要如何面对你?恰好此时你还未来得及生厌,廖青就来寻你,也省了日后心生怨怼,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原来不是不爱,是他藏的太深!

    陆沂心如刀绞,他到底误会了宿雨多少?伸手一揽将他抱在怀里,哑声道:“你心里藏了这么多事,怎么不早跟我说?憋在心里那么久,人都要憋坏了!”

    这两年江宿雨宠他无度,除了不让他去见江大夫,已然把所有柔情蜜意都给了他,可他却不知宿雨心里竟受着这样的煎熬,把最好的都拿出来捧到他面前,却还在害怕失去!

    江宿雨轻嘲一声,自顾自道:“你还动不动就许下一辈子,岂不知人有了希望就会奢求更多,未来变故何其之多,若是做不到,该有多伤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