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宥南与这个搬来快有三月的新邻居交情不算深厚,却也了解面前这个端着碗,腮边粘了饭粒还不自知的贪吃货,是个没甚坏心眼儿的。左不过就是太烦人,总爱扒着墙头和他扯些有的没的。

    只记得钟毓初来时,不像这样没皮没脸,两人连话都未曾说过。他在自己院中吃饭时,常能闻见隔壁屋子飘来呛鼻的焦糊味儿,或是惊叫声,咋咋唬唬,有些烦人。

    第一次说话,是那日他在给祖婆熬滋补的鲫仔汤,正看着火候,忽闻头传来顶脆嫩嫩又带着讨好声音,

    “小孩儿,你家熬的汤可真香,嘿嘿。”

    抬头,看见一个比自己稍年长的小公子。面容是好看的,只是太娘气。另外当时钟毓一脸馋相,眼珠子恨不得掉进他锅里,陈宥南更不想搭理她。

    “哦。”

    他不欲多理,敷衍应付一个字。

    可到底小瞧她二皮脸的程度,钟毓缠着他,絮絮叨叨说个没完,

    “不若我每月给你一两银子,食材我买,你掌勺,我与你家一起吃,可好?”

    陈宥南装做未听见,专心舀汤,余光中看见墙另一边的人已经急切起来,一落一蹦的,很是滑稽。

    “你祖婆看医需要汤药钱,反正我的银子你不赚白不赚,总比你在码头帮人做脚夫强得多吧。你一个小孩儿,有劳什子力气,一天也得不了多少工钱。”

    这话说到点子上,钟毓看那小少年滞了动作,应当是在犹豫。打铁趁热,她便直接闯进人家屋子里,掏出二两银子,先给足两月的银钱,非要塞在人家手里。

    “咱们就算说好了,就从今日开始算吧,你家还有多的饭菜没?”

    鲫仔汤还剩一碗,他喂了祖婆后,再出来时,钟毓已经扒了两碗白饭,泡着半碗鱼汤一块吃的。

    “还给你留了半碗,你也快吃吧。”

    陈宥南端着碗和她对面而坐,闷不吭声的吃着。

    钟毓吃完也不急着走,手撑下巴,毫不避讳的盯着对面的少年瞧。她自来时就没见过他父母,小孩年岁不大,十二三岁,个子高,却瘦,带着和年纪不符的老成和稳重。

    有一次钟毓闲着无事,在街上逛了几圈,买了几兜点心,正满大街乱瞧呢,就看见在桥河边帮人抬货的陈宥南。天气太热,他流了满头的汗,咬着牙,似是支撑不住肩上扛得重物。钟毓不知为何,就在那看了一会,有些可怜起这小少年。

    所以才想了让他做饭的由头,既解决了她不会下厨的窘境,也能让这小孩多得一份工钱,岂不美哉。

    “你瞧我做什么?”

    陈宥南抬起头,模样有些凶,不大喜欢钟毓这样肆无忌惮打量他,更厌恶她眼里类似怜悯的情绪。

    “瞧你生得好看,哥哥我最喜欢模样好看的,怎么,不给看?”

    她敛了怜悯的眼神,变脸似的,恢复嘻嘻哈哈轻佻之势,开始说些不着边际惹他烦的话。

    自那之后,钟毓每日都去隔壁讨饭吃。吃完也不走,唧唧哇哇一堆废话。陈宥南不怎么回话,她也不恼。后来相熟了,钟毓进了里屋,缠着陈宥南祖婆说个不停。老婆子鲜少见到钟毓这般爱说爱闹的,见了她,长年拖病的残败身子好似也好受许多。陈宥南本不喜欢钟毓去叨饶祖婆,可见祖婆并没有不妥,反而还能偶尔笑出几声,才没撵钟毓出去。

    陈宥南祖婆已经病入膏肓,长年累月的进药也不能挽回多少精气,最后还是走了。那是钟毓第一次瞧见陈宥南哭,不是号啕大哭,是憋着气,没有声音的哭,近乎到隐忍。她心里抽痛,揽着他肩头,轻拍少年尚不宽健后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