府上这几日气氛着实低沉,孔老爷前夜里咯出许多血,因是深夜突发,钟毓也只是披了件外衣,便急匆匆赶去主院。赶到时,孔邑已经在里面了,表情冷凝,唇角压着,见她一脸担忧,便喊她到跟前来,

    “吓坏了?大夫已经看过了,父亲正在里面喝药,进去后切莫哭丧着脸,父亲最怕我们担忧,你这样他也会心气不顺。”

    夜里还是有些凉气,钟毓披着的外衣太单薄,孔邑现下无心去斥责伺候的奴仆不得当,叫人去她屋子里取件厚些的衣裳,又抬手替她捋了捋一路跑来,有些稍乱的碎发。

    “进去吧,不要说太长时辰。”

    钟毓点点头,便进了里间屋子,张姨娘正坐在榻边吹着药的热气,准备喂孔老爷喝下。

    孔云峰颈下垫了两层软面枕头,阖闭着眼,每一次的呼吸都是重重地吐纳。腮边的肉已经微微凹陷,看上去十分憔悴。

    “爹爹,我是钟毓,你都把我吓坏了,是不是近些日子又不听话,没有乖乖喝药?”

    钟毓蹲在榻边,双手紧握着孔云峰的手,她还记得幼时第一次跨进孔府,孔云峰是第一个接纳她的人。他那时正值壮年,身体康健,握着钟毓小小的稚手,温暖而有力。

    “你就是小钟毓吧,从今往后就住在这里可好,谁敢欺负你,爹爹帮你出气。”

    模样慈祥,待她视如己出。

    钟毓嗓子眼哽得发酸,又不敢哭,自顾地握着孔云峰的手,贴在自己脸上。

    “你这小泼皮,”孔云峰徐徐睁开眼睛,呼吸很重,扯了扯嘴角,露出十分虚弱的笑,“只许你喝药怕苦,就不许爹爹也怕苦?”

    这是玩笑话,不忍心孩子为自己担忧至此,钟毓表面看着大大咧咧,其实心思很重,孔云峰怕她太拧巴,故意这样逗着她。

    父女两人谈了会天,钟毓一直等孔云峰睡下才走。

    外屋孔邑也还在,特意在等着她,钟毓拢了拢肩上披着的外袍,向他走去。

    “大哥,你也早些回去歇息吧,明日一早还要上朝。”

    她披着发,小脸未着粉黛,看着稚气又惹人怜爱。这也是桃花会后,钟毓第一次给他好脸色,孔邑点点头,不管她意愿,牵着她略有些凉的手,往外走去。

    他虽还是冷心冷面的强硬姿态,钟毓和他相处这么多年,到底还是察觉出他今夜的反常与脆弱。她了解,孔邑也怕了,怕爹爹此次撑不下去,怕亲人分离,阴阳永隔。

    钟毓无声由他牵着回了梅鹿苑,到了苑口,她欲挣开他的手,孔邑却抓得更紧,径直拉着她进了屋子里。

    今晚实在不适合吵架,钟毓忍着怒,变相地赶人,

    “我也要歇下了,大哥请回吧。”

    孔邑恍若未见她抗拒的神色,她立在那里,好似他不走,她就绝不能安心,竟防备他至此。

    “你做什么!孔邑,你放我下来。”

    好像她一恼极,才会暴露本性,不再假惺惺的客气喊他一句大哥,直乎本名,带着恼怒和慌乱。

    “不是要歇下了?咱们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