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女孩弯腰敲了敲秋潾面前的桌子,拉开椅子坐下,随手拿起秋潾的书翻了翻,“你认真的吗?”

    “图书馆呢,小点声吧。”秋潾抬眼,别到一边,细碎的刘海散下,飘在额间,秋潾很白净,是很让人亲近的温润长相,眼睛生的又大又黑,却又像有人往雪地里丢了块黑漆漆的枯木,在粱渔看来,有种奇怪的说不出的漂亮氛围。

    秋潾随便理了下刘海,盘算着回去要拿剪刀给剪了。“我一天说那么多话,所以你说哪个认不认真。”他把资料推到一边,托腮听粱渔讲话。

    “就是给方述尧介绍对象啊。方述尧天天跟着你,那都不是跟了,是黏在你身上吧。傻狗一样,应该是距离产生美吧。我从前都不知道他那么吃香。”

    粱渔神秘兮兮地招呼,秋潾也配合地探头过去,听到她说,“还有几个男的来找我说想跟他认识一下,这可真看不出来。”其实没有很惊讶吧,所以秋潾只是短暂地愣了下,说不出是如释重负还是什么,然后马上笑起来:“这不是挺正常的嘛,方述尧魅力大。”

    “那……方述尧喜欢男的吗?”

    秋潾还不知道怎么答,粱渔就接着畅想,“应该不会吧,他要是gay肯定第一个搞你呀。你说是吧。”

    然后魅力很大,要是gay肯定第一个搞秋潾的方述尧,就不知道从哪杀出来,橘黄色的卫衣的带子绕着脖子吊到后面,乐呵呵地挤到秋潾身边的位置上,问:“你们在聊什么呀。”

    八卦自然不能在正主面前说,粱渔和方述尧聊了会儿。秋潾自动退出,夹缝中偶尔听见他俩用气声说话,他们早就习惯了,内容再怎么远,也要被方述尧绕到自己身上。

    方述尧明明是一张充满硬气的脸,冷脸是一股杀气的凶相,仿佛换上皮衣皮裤就能去开打的大佬,却活得像个傻白甜。

    秋潾原本的计划是在图书馆学到八九点再回去吃个宵夜,可看样子方述尧显然是不愿意的。秋潾不喜欢和别人靠太近,选的座位也是最里面积灰的角落,背后是透着灰蒙蒙光的磨砂窗格。方便了方述尧堵在身侧,他的手肘撑在秋潾摊开的书上,一手架在椅背,和秋潾四目相对。秋潾感觉到后背的领口处传来一点点痒,是偷偷摸上来,撵着他领口处的布料,若即若离的方述尧的手。

    最后还是秋潾败下阵来,对着方述尧半真半假装出来的可怜,漂亮的狗狗眼配上不标准的八字眉。

    秋潾晃晃脑袋,审视自己,只是为了方述尧说他准备的惊喜吧。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的惯例,最开始是秋潾要拒绝的时候,方述尧讨好试探的礼物,到后来是每周甚至每天的。从撒娇性质的,用狗尾巴草编的兔子指环,到那些越来越贵的奢侈品。

    昂贵的手表,项链……不论是什么,总归是价值不菲,秋潾并不在意那些东西有多难得多漂亮,他只需要当着方述尧的面表演惊喜,开心,对着方述尧笑,然后过不了几天,这些东西都会被转手卖掉,变成银行卡里增长的数字。

    他甚至不用担心会被方述尧发现。

    秋潾看着他,方述尧鼻梁上有一条小小的深色疤痕,现在那里横贴着幼稚的创口贴。

    那道伤,从秋潾初见他时有的,那是几岁的时候?

    小小的带着镣铐的孩子,穿着漂亮的衣服,挣扎间却露出身上布满的青紫和伤口。在人碰他的一瞬间,狠狠张嘴咬住那个人的手臂。那时候的秋潾吓得僵在一旁,他不敢找人安慰,避无可避,却被方述尧凶狠的眼神吸引。他死死咬着,无论他们怎么甩怎么拽都不松口,如果可以,秋潾想,他会刺穿他们的喉管,让血液喷射到每个地方。

    在麻木中,腥臭的血液并没有炸开,只是从血肉尖齿间渗出,顺着方述尧的嘴角向下流淌。秋潾只看见皱起的袖子,像鼓起的荒芜的坟包,挡住方述尧半边脸,渗出的血。

    那些人不敢打他,不敢扯他下来,让那孩子的身体重重砸到地上再弹起,溅起飞尘。即使这孩子比他们关在后面的那些养不熟的“疯狗”更像疯狗。

    于是秋潾去拉他。

    他最近反反复复做那时的梦,可他在梦中来回拉扯,却回想不起来那是哪来的冲动。浑身颤栗着去拉他,是指甲还是衣上的拉链,锋利的东西划过方述尧的鼻梁,留下了那道莫名无法愈合的疤。

    秋潾回神向后仰,让自己的脸和方述尧拉开点距离,却是被方述尧的指腹抵住后脖颈,一根,两根……最后整个被有些温热的手掌收握住了。

    秋潾扯下那块卷起了角的创可贴,不知道是从哪粘上了灰尘。秋潾从包里掏出一张新的,回头就看见方述尧凑近的笑脸。秋潾随便撕开一张,按到他脸上,两指抵着创可贴的两端把他推开。

    “安分点。”秋潾警告他,手指点着他的鼻子,嘴角向下,板着脸瞪他,微微嗔怒的样子很漂亮。见方述尧收手坐好,他才拿出一张印着小狗的卡通创可贴,规规整整地盖住那道鼻梁上的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