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婆身上又带了伤,提着翘边的竹篮子一瘸一拐地过来。粗粝的手指捂住明玉的脸,像刀一样刮掉明玉的眼泪,明玉撇下嘴,眼皮红红肿肿的。姚婆今天来的晚,明玉一天都没吃上饭,他盯着那伤腿就要掉珠子。被姚婆一拍脑袋,只得捧着馒头不情不愿小口小口地咬。

    月光照的院里的小水洼也亮晶晶的,若是平时,明玉就要光着脚去踩碎它了。姚婆拉着明玉坐在台阶上,揉着腿说:“都说要嫁鸡随鸡嫁狗随狗,但要是碰上这么个男人,还不如嫁个死的。”说罢又看了看明玉,却见这小孩还懵懵懂懂的,一点也不像是能嫁人的样子,吃完东西就要往她怀里扑。姚婆心下一软,搂住明玉,长叹了口气。

    明玉像姚婆说的那样,盖上红绸,被引上轿子,从小门送出了府。摇摇晃晃的轿子里只有明玉一人。

    他掀开盖头,把红绸攥到手里,绸缎很滑,上面还有漂亮的暗纹,他摸了摸,又滑又舒服他乖乖将其折好,轻轻放在身边。然后歪着脑袋,眯着眼,顺着荡起来的帘子露出的缝往外看。天蒙蒙亮,明玉扒到窗沿上去,也看不到什么,只有灰蓝色的空空荡荡的街道。

    抬轿的人不说话,明玉只能听到自己怦怦的心跳。他深呼吸,想起姚婆,姚婆说明玉偷偷跑出去那次,被人看见了,前来求娶。院里的大人发了善心最后同意了这门亲事。姚婆担心是那位容不下明玉了,想随便打发了他,头一次抱着明玉哭。第二天又高高兴兴的过来,还给明玉带了糖葫芦吃,说:“我们明玉要过上好日子了。”明玉舔着糖霜,想着现在日子就挺好的呀。

    明玉出嫁,姚婆没有来。因为那老是打姚婆男人昨夜死了,明玉不知道以后还能不能见到姚婆,因为姚婆说了好多话,明玉认真的听,姚婆让他要乖乖的,话里话外都是从今以后不能再护着他了。姚婆说明玉有点笨笨的,但明玉只是揪着姚婆灰扑扑的麻衣,跟在她屁股后面跑。明玉在轿子里晃着晃着,却知道自己和姚婆都要过上好日子了。

    那些人穿着白斗篷,让明玉自己躺进大箱子里,他们从外面关上盖子,明玉眼前一片漆黑。明玉听不到外面的声音,但应该过了好久,他躺得浑身酸痛,自己坐起来,然后顶开盖子,“磅”的一声,实木砸到地上,响起回声。

    他抬腿就要出去,却要挂不挂的卡在上面,突然不知从哪儿借了力气,好像有东西托住了屁股,让他稳稳落了地。

    他往回看看,左摸右探,什么也没有呀。

    明玉没想那么多,他有些饿了,顺着石壁找了一圈也没见着吃的。他抱腿坐在盖子上胡思乱想,地上有灰尘,他的身上喜服要干干净净的,相公肯定不会喜欢脏兮兮的人的。

    他蹦起来就要找相公,他们还没有拜过堂呢!

    紧挨着明玉的木棺的是一所石棺,石板很厚,冰冰凉凉的。明玉绕着转了转,伸手上去,看起来很重的东西被他很轻易地推开了一小半。明玉看了看,然后转身从墙上扣下一个发光的珠子,丢进里面,然后小心翼翼地钻了进去。

    明玉抱膝蜷成小小的一团,坐在相公脚边。相公穿着一袭白衣,安安稳稳的睡着,眉头舒展开,明玉没见过仙人,但他觉得仙人就该是相公这样的。明玉掏出怀里塞的小册子对着光翻开,因为姚婆说洞房最重要了。

    书上的人都是没穿衣服的,姚婆也教过,所以明玉想帮忙扒开相公的衣服,动作一大,圆圆的脑袋直接撞到石板上,好痛啊!明玉皱着鼻子,捂着脑袋上的小包,平摊在相公身上,往相公身上蹭蹭,相公身上也是清清凉凉的,很好闻。

    明玉挪上去,肉嘟嘟的小嘴亲了亲相公薄薄的唇。明玉不得章法,只是贴上去磨了磨,然后小小的咬了相公一口,双手按着相公的胸把自己撑起来,坐在人小腹上,摸着相公俊俏的脸,小声的说:“相公,你怎么比我还能睡呀。我们是不是要洞房了呀。”

    然后明玉脱下了自己的衣服,正好掉在身下人的脸上,明玉见了,动了动,屁股跟着晃了晃。觉得相公的脸这么好看,不能被挡着,于是把衣服团巴团巴丢掉角落,身上只留一件很薄的红色纱衣,轻轻地飘在他的后背和手臂上,半遮半掩,中间却门户大开,露出白白的,沁着桃粉的胸和腰腹。

    相公太重了,他有点拨不开相公的衣服,他晃晃相公的脸,可怜兮兮地说:“相公你醒一醒好不好呀。”他又拽了半天,手都痛了,泄气地只盯着相公看,真好看呀,明玉被美色蛊惑,迷了眼红了脸。磨蹭了半天,明玉翻身转了边,坐到相公的胸口上,后背和小屁股牵连着红纱,对着相公的下巴。

    祝尘星飘在空中,打坐冥想。

    虽然他现在处于一种灵肉分离的状态,但是躯壳上的感觉即使削弱了更多,也不会一点也感觉不出来。

    他只觉得这个“小妻子”似乎脑子不太好使。哪有人被封在棺材里还一点也不害怕,只知道发呆的。

    祝尘星有点嫌弃,他从来都是天资卓绝,未来的济世英雄,长辈和师兄弟们所说的绝世美人对他来说根本无关痛痒。他连花瓶都不需要,更不需要连花瓶都不是的笨蛋了。不过,小笨蛋看着也不丑,不过是呆呆的,有点太瘦了。但是现在他这个样子也没什么好说的,小笨蛋年纪不大,倒是真惨。

    祝尘星隐姓埋名出来除魔时出了差子,救了几座城也染上不少魔气,那几位城主非但不感恩,还将虚弱的他封印在这,半死不活。原本被安排过来和他结亲的绝不会是这个小笨蛋,怕是被偷了梁换了柱。时辰上差了分毫,效果都大不相同。

    他还不知道那小笨蛋叫什么,一挥手,明玉刚揪下来的腰带上就浮现出“祝尘星”三个字。“啊!星……”明玉看到了,只小声念叨。祝尘星等了半天,也不见明玉念出来,腰带上那几个字顿时一闪,变得更亮了。可明玉满打满算也不认识几个字,把东西揉成一团塞到底下去了。

    “相公叫星星吗?我也有一个缝了名字的香囊。我叫明玉呀,婆婆说我是小月亮和漂亮的玉哦……”那边明玉不知为何开了话匣子,自己对着个死人,还傻傻地跟个“死人”道歉,说自己不认识字。

    笨笨的,还有点可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