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元悯的衣襟斑驳,他身上散发着难闻的酒菜气息,夜风吹拂其上,一身的冰凉。

    他站在闸门不远处,远远望见阿英在城门口那里等候着,不知为何,他心间生了几分怯意,瑟缩地往后退了几步,许久了,才‌晃晃悠悠从侧门绕了出去。

    月上正中,夜色已很是深沉。

    清冷的大街上,空无一人,李元悯步行在其间,他低头看了看自己脏污的衣袍,眉头皱了皱,旁若无人般地将外衫给除了,黑靴上也是一般污渍,他心间烦恶,俯身摘了,与外衫团在一起,丢到远远的地方。

    看着干干净净的小衣,他心里‌才‌舒坦起来,就这般摇摇晃晃地行走在空寂的青石板道上。

    不远处,一个黑色的人影跟着他,他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就这么远远看着他。

    是猊烈。

    月色下,他眼中只有那个摇摇欲坠的人影。

    猊烈面上没有任何的表情,只是亦步亦趋跟着,街道是那样的安静,没有一丝人声,仿佛整个京城只剩下了他们二人。

    眼前之人赤着雪白的足,衣裳单薄,如同一只误了节气破蛹的白蝶,扇着单薄的翅膀,舞动在这清冷的月色下,脆弱到仅凭一阵冷风,便可将他粉身碎骨。

    猊烈心间一悸,疾走几步,跟紧了一点。

    他毫无目的地走了一个时辰,猊烈便如此跟了一个时辰。

    有时他会走得快一点,双手有节奏地轻轻地打在腿侧,像个放课的孩童一般,有时他又放缓了脚步,用雪白的赤足丈量着地上的青石板,一寸又一寸。

    “月儿弯……月儿弯……”

    他听到了他在低声吟唱,唱得是一首岭南的童谣,他的声音飘忽,像一缕捉摸不住的轻烟,断断续续在这清冷的夜色里浮动。

    猊烈侧着耳朵,认真地听。

    许久了,那个游荡的人突然停了下来,猊烈见他蹲在一处墙角,那里有一道暗渠,污水打湿了渠壁,四处脏污,然而他径直跪了下去,身子往下探,许久了,他终于立起身来,怀里‌抱着一只湿漉脏污的小狸猫,他将它紧紧抱在怀里‌,小狸猫低低地喵呜叫了一声,他看了它很久,轻轻叹息着,靠在墙上慢慢滑下,而后盘腿坐了下来。

    他伸出修长白皙的手指,一点一点地顺着它的毛,他像个不知道脏的孩子一般,将脸蹭了蹭它的,而后紧紧抱在了怀里‌。

    猊烈目中幽深,站在原地片刻,才‌走上了前,解下身上的大氅连人带猫包裹了起来,俯身一探,打横抱了起来。

    李元悯没有挣扎,他抱着那只脏污的小狸猫,顺从地靠在了猊烈厚实‌的胸膛上。

    回到了客栈,倪英早已是急得不行,她含着泪,指挥着众人分头找寻,随着一随行的惊呼之声,她回头看见了抱着一人的兄长,当下急匆匆迎了上来,正欲掀开那大氅。

    猊烈侧身一避,轻声道:“他没事。”

    而后往前走了几步,又回过头来:“抬热水来。”

    倪英忙点了点头,擦干了眼泪,匆匆下去安排了。

    踏进了房间,猊烈将他放在堂中的椅凳上,将大氅除了,眼前之人犹自紧紧抱着那只脏污的小狸猫,小狸猫畏怕猊烈,双目警惕地盯着他,却颇有灵性地依偎着李元悯,猊烈半跪在他眼前,欲要将狸猫给取出来,李元悯微微一挣,不肯,猊烈没有强迫他,只去后面翻出一张他平日里睡的薄褥包住了那只狸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