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起来原本也是一段良缘。当年顾小易的娘在怀他的时候,一次独自跋涉山路时动了胎气,险些遇难,路上经过的一对陈氏夫妻略通医术,救了顾小易娘俩的命,顾小易的娘当下就和陈氏夫妇的妻子义结金兰。

    而这陈氏夫妇乃月泉国人,那一年是带着本国的特产来到南赤国交易草药。

    陈氏夫妇把顾小易的娘送回去之后,还在顾小易家中小住半月,顾小易的娘临盆,还是陈夫人帮忙接了生。孩子呱呱落地,陈氏夫妇满心欢喜,说日后有机会要结成亲家,让两家亲上加亲。

    之后他们夫妇二人回到月泉国,久未怀孕的陈夫人竟然有了喜,她坚持说是因为顾小易的娘向上天许愿为他们求得一子,姊妹情深,感动上苍。所以,这孩子的百日宴,顾小易的娘说什么都得去。

    只是这一走,便是永诀。

    厨房里其余三人陷入一片沉寂之中,半响,苏晓棠嗫嚅道,“我不知道你娘……那,你爹他?”

    “他出门去寻我娘,遇上了天塌,也没回来。”顾小易的口吻很平静,仿佛在说一件和自己不相干的事。

    也许,是因为自他有记忆开始,就只有自己孤零零一个人吧。

    苏晓棠一时语塞,再也问不下去。一旁的周麟忽然挺直身子,意味深长地看着地上的顾小易。

    “我只是想不通,找一个人而已,何苦杀了全城的老百姓,连我娘这个外邦人都不放过,当真就是因为包庇巫女,惹了天子盛怒?这天子,就不怕遭天谴吗?”顾小易沙哑的声音透出颤抖,眼睛也红了。

    陆培风垂下眼帘,沉思低吟,“那天官说的变天之兆,不是指巫女白荷,而是她的孩子,所以才由皇后出面派亲卫军去绞杀孽子。”

    什么?苏晓棠愣住了,这一段,她爹爹从未提过。

    陆培风叹了口气,“这件事,帝君告诫西池城不许插手,扼杀孽子是他的家里事。”

    西池城,当时也就一厢情愿地以为,这一支军队仅仅是为了秘密杀掉帝君的私生子而已。毕竟依照东青都皇家的规矩,只有两个男孩可以出生在皇家。皇后这才刚刚日月入怀,昭告天下,母凭子贵,突然得知白荷有孕在身的噩耗,盛怒之下必然要竭尽全力除去白荷母子,他们是生还是死,将会让自己儿子的命运判若云泥。

    “这事,我怎么不知道。”苏晓棠完全呆若木鸡。陆培风你真是好样的,这么一个惊天大秘密竟然瞒著她,还亏得当初她从她爹那里偷听到这个故事,立马照猫画虎地学给了陆培风听。

    “你,不知道的事情,还很多。”陆培风故作高深,眼角的余光扫到苏晓棠拿起墙角的竹笤帚,对着自己劈头盖脸地砸了下来。

    “把我不知道的,赶紧都给我说了。”

    陆培风只好捂住脑袋,只露出一双眼睛,满脸不甘,“我只是听说他们找不到那孩子,宁可错杀不可放过,便要杀掉全城的婴儿,那些百姓怎么肯,就奋起反抗,结果,结果……”

    结果事情一发不可收拾,一城的百姓,赔上了性命,而亲卫军为了掩盖这个秘密,一把大火烧光了所有罪恶的痕迹。

    “咔嚓。”苏晓棠咬着牙捏断了手中的扫帚,“当我们西池城是吃素的吗?那些可都是西池的子民啊。当时的护城军为什么不出手相救?”

    呵。

    周麟咧开嘴笑了起来,那嘲讽的笑容配着脸上的疤痕,看起来无比诡异。

    “怕是你们西池城怕引火上身,视若罔闻。”

    “你!胡说八道!”苏晓棠重重地拍响饭桌,胡乱一捞,抓起桌上的空碗就要冲周麟丢过去,被陆培风拦了下来。

    “他说得没错,事情确实如此。”陆培风脸色苍白,言语中透出一丝痛楚。当年的护城军首领,就是他的亲爹,陆尧光。